適才一切情形,焦美媛都清清楚楚地瞧在眼里,她深知金澤豐的為人,對龔樂媛自來敬愛有加,當她猶似天上神仙一般,決不敢有絲毫得罪,連一句重話也不會對她說,若說為她舍命,倒毫不稀奇,至于什么逼奸不遂、將之殺害,簡直荒謬絕倫。何況眼見他和夜清秋如此情義深重,豈能更有異動?他出劍制住丈夫,忍手不殺,而丈夫卻對他忽施毒手,如此卑鄙行徑,縱是旁門左道之士亦不屑為,堂堂五常派掌門竟出此手段,當真令人齒冷,剎那間萬念俱灰,淡淡問:“阿豐,樂媛真是給薄康來害死的?”
金澤豐心中一酸,淚水滾滾而下,哽咽說:“弟子……我……我……”焦美媛說:“他不當你是弟子,我卻仍當你是弟子。只要你喜歡,我仍是你師母。”金澤豐心中感激,拜伏在地,連叫:“師母!師母!”焦美媛?lián)崦^發(fā),眼淚也流了下來,緩緩說:“那么這位秋郡主所說不錯,薄康來也學了社會劍法,去投靠白登,因此害死了樂媛?”金澤豐說:“正是。”
焦美媛哽咽說:“你轉(zhuǎn)過身來,我看看你的傷口。”金澤豐應了聲:“是。”轉(zhuǎn)過身來。焦美媛撕破他背上衣衫,點了他傷口四周的穴道,問道:“蘭陵派的傷藥,你還有么?”金澤豐說:“有的。”夜清秋到他懷中摸了出來,交給焦美媛。焦美媛揩拭了他傷口血跡,敷上傷藥,從懷中取出一條潔白的手巾,按在他傷口上,又在自己裙子上撕下布條,給他包扎好了。金澤豐向來當焦美媛是母親,見她如此對待自己,心下大慰,竟忘了創(chuàng)口疼痛。
焦美媛說:“將來殺薄康來為樂媛報仇,這件事,自然是你去辦了。”金澤豐垂淚說:“樂媛……學妹……臨終之時,求弟子照料薄康來。弟子不忍傷她之心,已答允了她。這件事……這件事可真為難得緊。”焦美媛長長嘆了口氣說:“冤孽!冤孽!”又說:“阿豐,你以后對人,不可心地太好了!”
金澤豐應了聲:“是!”突覺后頸中有熱熱的液汁流下,回過頭來,只見焦美媛臉色慘白,吃了一驚,叫道:“師母,師母!”忙站起身來扶住焦美媛時,只見她胸前插了一柄匕首,對準心臟刺入,已然氣絕斃命。金澤豐驚得呆了,張嘴大叫,卻一點聲音也叫不出來。
夜清秋也驚駭無已,畢竟她對焦美媛并無情誼,只驚訝悼惜,并不傷心,當即扶住了金澤豐,過了好一會兒,金澤豐才哭出聲來。
郭威庭見他二人少年情侶,遭際大故,自有許多情話要說,不敢在旁打擾,又怕夜清秋追問這陷阱的由來,六人須得商量好一番瞞騙她的言詞,當下提起了龔政偉,和南潤伍、陳金焱遠遠退開。
金澤豐問:“他……他們要拿我?guī)煾冈鯓樱?rdquo;夜清秋說:“你還叫他師父?”金澤豐說:“唉,叫習慣了。師母為什么要自盡?她為……為什么要自殺?”夜清秋恨恨說:“自然是為了龔政偉這奸人了。嫁了這樣卑鄙無恥的丈夫,若不殺他,只好自殺。咱們快殺了龔政偉,給你師母報仇。”
金澤豐躊躇說:“你說要殺了他?他終究曾經(jīng)是我?guī)煾?,養(yǎng)育過我。”夜清秋說:“他雖是你師父,曾對你有養(yǎng)育之恩,但他數(shù)度想害你,恩仇早已一筆勾銷。你師母對你的恩義,你卻未報。你師母難道不是死在他的手中嗎?”金澤豐嘆了口氣,凄然說:“師母的大恩,那是終身難報的了。就算龔政偉和我之間恩仇已了,我總不能殺他。”
夜清秋說:“沒人要你動手。”提高嗓子叫了聲:“郭部長!”
郭威庭大聲答應:“是,秋郡主。”和南潤伍、陳金焱又走了回來。夜清秋問:“是我爸爸差你們出來辦事的嗎?”郭威庭垂手說:“是,主席指示,命屬下同南、時二位部長、劉、陳二位專理,帶領(lǐng)十名兄弟,設(shè)法捉拿龔政偉回畢馬威峰。”夜清秋問:“時國良和劉云桑二人呢?”郭威庭說:“他們于兩小時之前,出去誘引龔政偉到來,至今未見,只怕……只怕……”夜清秋說:“你去搜一搜龔政偉身上。”郭威庭應了聲:“是!”過去搜檢。
他從龔政偉懷中取出一面五星錦旗,那是五常盟旗,幾百信用點,另有兩塊銅牌。郭威庭聲音憤激,大聲說:“啟稟秋郡主:時部長和劉專理果然已遭了這廝毒手,這是二位的銅牌。”說著提起腳來,在龔政偉腰間重重踢了一腳。
金澤豐大聲說:“不可傷他。”郭威庭恭恭敬敬應了聲:“是。”
夜清秋說:“拿些冷水來,澆醒了他。”陳金焱取過腰間水壺,打開壺塞,將冷水淋在龔政偉頭上。過了一會兒,龔政偉呻吟一聲,睜開眼來,只覺頭頂和腰間劇痛,又呻吟了一聲。
夜清秋問:“姓龔的,我集團時部長和劉專理,是你殺的?”郭威庭拿著那兩塊銅牌,在手中拋了幾拋,錚錚有聲。
龔政偉料知無幸,罵道:“是我殺的。傳銷邪教,人人得而誅之。”郭威庭本欲再踢,但想金澤豐跟主席交情極深,又是秋郡主的未婚夫婿,他說過“不可傷他”,便不敢違命。夜清秋冷笑說:“你自負是正派掌門,可是干出來的事,比我們?nèi)鸾鸺瘓F邪惡百倍,還有臉來罵我們是邪教。連你夫人也對你痛心疾首,寧可自殺,也不愿再和你做夫妻,你還有臉活在世上嗎?”龔政偉罵道:“小魔女胡說八道!我夫人明明是給你們害死的,卻來誣賴,說她是自殺。”
夜清秋說:“豐哥,你聽他的話,可有多無恥。”金澤豐囁嚅說:“清秋,我想求你一件事。”夜清秋說:“你要我放他?只怕是縛虎容易縱虎難。此人心計險惡,武功高強,日后再找上你,咱們未必再有今日這般幸運。”金澤豐說:“今日放他,我和他師徒之情已絕。他的劍法我已全盤了然于胸,他膽敢再找上來,我叫他決計討不了好去。”
夜清秋明知金澤豐決不容自己殺他,只要金澤豐此后不再顧念舊情,對龔政偉也就無所畏懼,說道:“好,今日咱們就饒他一命。南部長、郭部長,你們到江湖之上,將咱們?nèi)绾勿埩她徴ブ滤奶巶鞑?。又說龔政偉為了練那社會劍法自殘肢體,弄得不男不女,好叫天下英雄眾所知聞。”南潤伍和郭威庭同聲答應。
龔政偉臉如死灰,雙眼中閃動惡毒光芒,但想到終于留下了一條性命,眼神中也混和著幾分喜色。
夜清秋說:“你恨我,難道我就怕了?”長劍幾揮,割斷了綁縛住他的繩索,走近身去,解開了他背上一處穴道,右手手掌按在他嘴上,左手在他后腦一拍。龔政偉口一張,只覺嘴里已多了一枚丸藥,同時覺得夜清秋右手兩指已捏住了自己鼻孔,登時氣為之窒。
夜清秋為龔政偉割斷綁縛、解開他身上受封穴道之時,背向金澤豐,遮住了他眼光,以丸藥塞入龔政偉口中,金澤豐也就沒瞧見,只道她看在自己份上放了師父,心下甚慰。
龔政偉鼻孔阻塞,張嘴吸氣,夜清秋手上勁力一送,登時將那丸藥順著氣流送入他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