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培安左臂長出,手指已抓住胡克偉的右腕,手臂一縮,便要將他拉過去。卜光正喝聲:“且慢!”飛身而出,伸手抓住了胡克偉的左腕,向后一拉。胡克偉雙臂分別為兩股大力前后拉扯,全身骨骼登時格格作響,痛得幾欲暈去。
晉培安知道自己若再使力,非將胡克偉登時拉死不可,當(dāng)即右手長劍遞出,向卜光正刺去,喝道:“卜大俠,請撒手!”
卜光正左手一揮,當(dāng)?shù)囊宦暩耖_長劍,手中已多了一柄青光閃閃的彎刀。晉培安展開劍法,嗤嗤嗤聲響不絕,片刻間向卜光正連刺了八九劍,說道:“卜大俠,你我無冤無仇,何必為這小子傷了兩家和氣?”左手仍抓住胡克偉右腕不放。
卜光正揮動彎刀將來劍一一格開,說道:“適才大庭廣眾之間,這小子已向我磕過了頭,叫了我‘爺爺’,這是眾目所見、眾耳所聞之事。在下和晉掌門雖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但你將一個叫我爺爺之人捉去殺了,未免太不給我臉面。做爺爺?shù)牟荒鼙幼o孫子,以后還有誰肯再叫我爺爺?”兩人一面說話,兵刃相交聲叮當(dāng)不絕,越打越快。
晉培安怒道:“此人殺了我兒子。殺子之仇,豈可不報?”卜光正哈哈一笑說:“好,沖著晉掌門的金面,就替你報仇便了。來來來,你向前拉,我向后拉,一二三!咱們將這小子拉為兩片!”他說完這句話后,又叫:“一,二,三!”這“三”字一出口,掌上力道加強,胡克偉全身骨骼格格之聲更響。
晉培安一驚,報仇并不急在一時,劍譜尚未得手,卻決不能便傷了胡克偉性命,當(dāng)即松手。胡克偉立時便給卜光正拉了過去。
卜光正哈哈一笑說:“多謝!晉掌門當(dāng)真夠朋友,夠交情,沖著駝子的臉面,連殺子大仇也肯放過了。江湖上如此重義之人,還真的沒第二位!”晉培安冷冷說:“卜大俠知道就好。這一次在下相讓一步,以后可不能再有第二次了。”卜光正笑嘻嘻說:“那也未必。說不定晉掌門義薄云天,第二次又再容讓呢。”
晉培安“哼”了聲,左手一揮說:“咱們走!”率領(lǐng)本門弟子退走。
這時蘭英急于找尋妙玨,早已與蘭陵群尼向西搜了下去。若干惠率領(lǐng)弟子向東南方搜去。八達派一走,天香閣外便只剩下卜光正和胡克偉二人。
卜光正笑嘻嘻說:“你非但不是駝子,原來還是個長得挺俊的小子。小子,你也不用叫我爺爺。駝子挺喜歡你,收你做徒弟如何?”
胡克偉適才被二人各以上乘內(nèi)力拉扯,全身疼痛難當(dāng),兀自沒喘過氣來,聽卜光正這么說,心想:“這駝子的武功高出我爸爸十倍,晉培安對他也頗為忌憚,我要復(fù)仇雪恨,拜他為師便有指望??墒撬垡娔前诉_弟子使劍殺我,本來毫不理會,一聽到我的來歷,便即出手和晉培安爭奪。此刻要收我為弟子,顯是不懷好意。”
卜光正見他神色猶豫,又說:“神峰駿駝的武功聲望,你是知道的了。迄今為止,我還沒收過一個弟子。你拜我為師,為師把一身武功傾囊相授,那時別說八達派的小子們決不是你對手,假以時日,要打敗晉培安亦有何難?小子,怎么你還不磕頭拜師?”
他越說得熱切,胡克偉越是起疑:“他如當(dāng)真愛惜我,怎么剛才抓住我手用力拉扯,全無絲毫顧忌?晉培安這惡賊得知我是他的殺子大仇后,反而不想就此拉死我,自然是為了《青團劍譜》。江湖中盡多武功高強的正直之士,我欲求明師,該找那些前輩高人才是。這駝子心腸毒辣,武功再高,我也決不拜他為師。”
卜光正見他仍然遲疑,怒氣漸增,但仍笑嘻嘻問:“怎么?你嫌駝子的武功太低,不配做你師父么?”
胡克偉見卜光正霎時間滿面烏云,神情猙獰可怖,但怒色一現(xiàn)即隱,立時又顯得和藹可親,情知處境危險,若不拜他為師,說不定他怒氣發(fā)作,立時便將自己殺了,當(dāng)即說:“卜大俠,你肯收晚輩為徒,晚輩求之不得。只是晚輩學(xué)的家傳武功,倘若另投明師,須得家父允可,這一來是家法,二來也是武林中的規(guī)矩。”
卜光正點了點頭說:“這話倒也有理。不過你這一點玩藝兒,壓根兒說不上是什么功夫,你爸爸想來武功也是有限。我老人家今日心血來潮,一時興起要收你為徒,以后我未必再有此興致了。機緣可遇不可求,你這小子瞧來似乎機伶,怎么如此糊涂?這樣吧,你先磕頭拜師。然后我去跟你爸爸說,諒他也不敢不允。”
胡克偉心念一動說:“晚輩的父母落在八達派手中,生死不明,求卜大俠去救了出來。那時晚輩感恩圖報,卜大俠有什么囑咐,自當(dāng)遵從。”
卜光正怒道:“什么?你向我討價還價?你這小子有什么了不起,我非收你為徒不可?你居然來向我要挾,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隨即想到晉培安肯在眾目睽睽之下讓步,不將殺子大仇人撕開兩片,自是另有重大圖謀,像晉培安這樣的人,哪會輕易上當(dāng)?多半江湖上傳言不錯,他家那《青團劍譜》確然非同小可,只要收了這小子為徒,這部武學(xué)寶笈遲早便能得到手,說道:“快磕頭,三個頭磕下去,你便是我徒弟了。徒弟的父母,做師父的焉有不關(guān)心之理?晉培安捉了我徒弟的父母,我去向他要人,名正言順,他怎敢不放?”
胡克偉救父母心切,心想:“爸爸媽媽落在奸人手中,度日如年,說什么也得盡快將他們救了出來。我一時委屈,拜他為師,只須他救出我爸媽,天大的難事也擔(dān)當(dāng)了。”當(dāng)即屈膝跪倒,便要磕頭。卜光正怕他反悔,伸手往他頭頂按落,撳了下去。
胡克偉本想磕頭,但給他這么使力一撳,心中反感陡生,自然而然頭頸一硬,不讓他按下去。卜光正怒問:“嘿,你不磕頭嗎?”手上加了一分勁道。胡克偉本來心高氣傲,做慣了少爺,平生只有受人奉承,從未遇過屈辱,此番為了搭救父母,已然決意磕頭,但卜光正這么伸手一撳,弄巧反拙,激發(fā)了他的倔強本性,大聲說:“你答允救我父母,我便答允拜你為師,此刻要我磕頭,卻萬萬不能。”
卜光正說:“萬萬不能?咱們瞧瞧,果真是萬萬不能?”手上又加了一分勁力。胡克偉腰板力挺,想站起身來,但頭頂便如有千斤大石壓住了,卻哪里站得起來?他雙手撐地,用力掙扎,卜光正手上勁力又加了一分。胡克偉只聽得自己頸中骨頭格格作響。卜光正哈哈大笑說:“你磕不磕頭?我手上再加一分勁道,你的頭頸便折斷了。”
胡克偉的頭給他一寸寸按落,離地面已不過半尺,奮力叫道:“我不磕頭!”卜光正說:“瞧你磕不磕?”手一沉,胡克偉的額頭又給他按低兩寸。
便在此時,胡克偉忽覺背心上微微一熱,一股柔和的力道傳入體內(nèi),頭頂?shù)膲毫Χ溉婚g輕了,雙手在地下一撐,便即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