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玨伸衣袖拭了拭眼淚,哽咽說:“那惡人萬家歡只是逼我,伸手扯我衣裳。我反掌打他,兩只手又都讓他捉住了。我大聲叫嚷,又罵了他幾句。師父,弟子不是膽敢犯戒,口出粗言,不過這人真太也無禮。就在這時候,洞外忽然有人笑了起來,哈哈哈,笑三聲,停一停,又笑三聲。萬家歡厲聲問:‘是誰?’外面那人又哈哈哈地連笑了三次。萬家歡罵道:‘識相的便給我滾得遠(yuǎn)遠(yuǎn)的。萬大爺發(fā)作起來,你可沒命啦!’那人又哈哈哈地笑了三聲。萬家歡不去理他,又來扯我衣裳,山洞外那人又笑了起來。那人一笑,萬家歡就發(fā)怒,我真盼那人快來救我。可是那人知道萬家歡厲害,不敢進(jìn)洞,只在山洞外笑個不停。”
“萬家歡就破口罵人,點(diǎn)了我穴道,呼的一聲,躥了出去,但那人早就躲了起來。萬家歡找了一會兒找不到,又回進(jìn)洞來。剛走到我身邊,那人便在山洞外哈哈哈地笑了起來。我覺得有趣,忍不住也笑了出來。”
蘭英橫了她一眼,斥責(zé)說:“自己正在生死關(guān)頭,虧你還笑得出?”
妙玨臉上微微一紅說:“是,弟子也想不該笑的,不過當(dāng)時不知怎的,竟然便笑了。萬家歡伏下身子,悄悄走到洞口,只待他再笑,便沖了出去??墒嵌赐饽侨藱C(jī)警得很,卻也不發(fā)出半點(diǎn)聲息,萬家歡一步步地往外移,我想那人倘若給他抓住,可就糟了,眼見萬家歡正要沖出去,我便叫了起來:‘小心,他出來啦!’那人在遠(yuǎn)處哈哈哈笑了三聲,說道:‘多謝你,不過他追不上我。他輕功不行。’”
眾人均想,萬家歡號稱“萬里獨(dú)行”,輕功十分了得,江湖上素來大大有名,那人居然說他“輕功不行”,自是故意要激怒于他。
妙玨繼續(xù)說:“萬家歡這惡人突然回身,在我臉上重重扭了一把,我痛得大叫,他跟著躥了出去,叫道:‘狗賊,你我來比比輕功!’哪知道這一下他可上了當(dāng)。原來那人早就躲在山洞旁邊,萬家歡一沖出,他便溜了進(jìn)來,低聲說:‘別怕,我來救你。他點(diǎn)了你哪里的穴道?’我說:‘是右肩和背心,好像是“肩貞”、“大椎”!你是哪一位?’他說:‘解了穴道再說。’便伸手替我在肩貞與大椎兩穴推宮過血。”
“多半我說的穴位不對,那人雖用力推拿,始終解不開,耳聽萬家歡呼嘯連連,又追回來了。我說:‘你快逃,他一回來,可要?dú)⒛懔恕?rsquo;他說:‘五常同氣連枝。師妹有難,豈能不救?’”
蘭英問:“他也是五常的?”
妙玨說:“師父,他就是金澤豐師兄啊。”
蘭英和盛竹子、晉培安、毛子峰、河蟹先生、若干惠等都“哦”了一聲。強(qiáng)章通吁了口長氣。眾人中有些本已料到這人或許便是金澤豐,但總要等妙玨親口說出,方能確定。
妙玨說:“耳聽萬家歡嘯聲漸近,金師兄說:‘得罪!’將我抱起,溜出山洞,躲在草叢里。剛剛躲好,萬家歡便奔進(jìn)山洞,他找不到我,就大發(fā)脾氣,破口大罵,罵了許多難聽的話,我也不懂是什么意思。他提了我那柄斷劍,在草叢中亂砍,幸好這天晚上下雨,星月無光,他瞧不見我們,但他料想我們逃不遠(yuǎn),一定躲在附近,因此不停手地砍削。有一次險的不得了,一劍從我頭頂掠過,只差幾寸。他砍了一會兒,嘴里不住咒罵,說了很多粗話,我也記不得。他揮劍砍削,一路找了過去。”
“忽然之間,有些熱烘烘的水點(diǎn)一滴滴地落在臉上,同時我聞到一陣陣血腥氣。我吃了一驚,低聲問:‘你受了傷么?’金師兄伸手按住我嘴,過了好一會兒,聽到萬家歡砍草之聲越去越遠(yuǎn),他才低聲說:‘不礙事。’放開了手??墒橇髟谖夷樕系臒嵫絹碓蕉唷N艺f:‘你傷得很厲害,須止血才好。我有“天香斷續(xù)膠”。’他說:‘別出聲,一動就給那廝發(fā)覺了!’伸手按住了自己傷口。過了一會兒,萬家歡又奔了回來,叫道:‘哈哈,原來在這里,我瞧見啦。站起身來!’我聽萬家歡說已瞧見了我們,心中只是叫苦,便想站起,只是腿上動彈不得……”
蘭英說:“你上了當(dāng)啦,萬家歡騙你們的,他可沒瞧見你。”妙玨說:“是啊。師父,當(dāng)時你又不在那里,怎么知道?”蘭英說:“那有什么難猜?他真的瞧見了你們,過來一劍將金澤豐砍死便是,又何必大叫大嚷?可見金澤豐這小子也沒見識。”
妙玨搖頭說:“不,金師兄也猜到了的。他一伸手便按住了我嘴,怕我驚嚇出聲。萬家歡叫嚷了一會兒,不聽到聲音,又去砍草找尋。金師兄待他去遠(yuǎn),低聲說:‘師妹,咱們?nèi)裟茉侔ぐ雮€小時,你被封的穴道上氣血漸暢,我就可以給你解開。但萬家歡那廝一定轉(zhuǎn)頭又來,這一次恐怕再難避過。咱們索性冒險,進(jìn)山洞躲一躲。’”
妙玨說到這里,河蟹先生、毛子峰、若干惠三人不約而同地都擊了一下手掌。河蟹先生說:“好,有膽!有識!”
妙玨說:“我聽說再要進(jìn)山洞去,很是害怕,但那時我對金師兄已很欽佩,他既這么說,總是不錯的,便說:‘好!’他又抱起我躥進(jìn)山洞,將我放落。我說:‘我衣袋里有天香斷續(xù)膠,是治傷的靈藥,請你……請你取出來敷上傷口。’他說:‘現(xiàn)在拿不大方便,等你手足能動之后再給我吧。’他拔劍割下了一幅衣袖,縛在左肩。這時我才明白,原來他為了保護(hù)我,躲在草叢中之時,萬家歡一劍砍上他肩頭,他一動不動,一聲不哼,黑暗中萬家歡竟沒發(fā)覺。我心里難過,不明白取藥有什么不方便……”
蘭英“哼”了一聲說:“如此說來,金澤豐倒是個正人君子了。”
妙玨睜大了一雙明亮的妙目,露出詫異神色,說道:“金師兄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人。他跟我素不相識,居然不顧自己安危,挺身而出,前來救我。”
晉培安冷冷說:“你跟他雖素不相識,他可多半早就見過你的面了,否則焉有這等好心?”言下之意自是說,金澤豐為了她異乎尋常的美貌,這才如此地奮不顧身。
妙玨說:“不,他說從沒見過我。金師兄決不會對我撒謊,他決計不會!”這幾句話說的十分果決,聲音雖仍溫柔,卻大有斬釘截鐵之意。眾人為她一股純潔的堅(jiān)信之意所動,無不深信。
晉培安心想:“金澤豐這廝大膽狂妄,如此天不怕、地不怕地胡作非為,既非為了美色,那么定是故意去和萬家歡斗上一斗,好在武林中大出風(fēng)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