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子所說的胡德顯是鄰村兒的一個老漢,年輕時候當過道士,但后來不知咋的瘸了條腿兒,之后就成天挎著個木匣子走村串巷賣麻糖。
麻糖其實就是一種加工過的麥芽糖,那年頭沒啥零嘴兒,小孩就好吃這個。
胡德顯賣麻糖有兩項絕活,一是這家伙能敲能唱,手里敲著糖刀,嘴里嚎一嗓子三里地都能聽到,然后人就知道是賣麻糖的胡瘸子來了。
其二是這家伙賣麻糖的時候背上背著個猴,很是機靈,會耍把戲。
胡德顯屁股后面經(jīng)常會跟著一群小孩兒,就為了逗那猴子玩。
而買麻糖的主要就是小孩,這樣一來生意也就有了。
我心道嬸子原來是讓我去找胡德顯呀,那這些錢都算多了。
考慮到現(xiàn)在家里困難,我抽出一張票子還給嬸子,然后奔村頭兒小賣部買了兩盒廉價的紅梅牌香煙。
隨后往鄰村兒方向走,沒兩步正好就聽到胡德顯那破鑼嗓子了。
“賣麻糖勒,太婆吃了比姑娘靚,姑娘吃了比花香,小娃兒吃了不尿床……”
我忙湊上前去,胡德顯對著我呵呵一笑。
“喲,是鬼娃呀,你可有些年沒來買我的麻糖了。”
我說道:“小娃吃的東西,我這歲數(shù)了還吃個啥,等以后我有了娃再來照顧你的生意。”
胡德顯有些疑惑。
“不買糖,那你這是……”
我一點不廢話,直接把要請他做法事的事兒說了出來。
胡德顯聽完還挺歡喜,因為多少年都沒人請他干這個了,十里八鄉(xiāng)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他曾經(jīng)是個道士。
于是胡德顯當即向我拍胸脯。
“鬼娃你放心,我胡德顯當年好歹也是吃這碗飯的,多大能耐說不上,但驅個邪,抓個小鬼小怪還是不成問題的,你家的事兒就放心交給我吧。”
我一聽頓時不樂意了。
“什么小鬼小怪,我家哪來的鬼,你家才有鬼呢。”
胡德顯聽得迷糊。
“合著你家里沒鬼呀,沒鬼你找我干什么?”
我當即說道:“我家真鬧鬼了我還來找你呀,開玩笑。”
隨后胡德顯終于明白了我的意思,不是讓他去驅邪抓鬼,就是讓他裝裝樣子走個過場。
胡德顯聽完還略顯失望。
這家伙曾經(jīng)是個老煙槍,但是后來賣麻糖只夠勉強糊口,煙癮犯了只能撿路上的煙屁股來抽。
這時見我從包里掏出兩盒煙,也不管是驅邪還是演戲了,連連點頭。
不過之后他還提出個條件,要請他幫忙兩盒煙不夠,明天還得管頓飯,我自然是點頭答應了。
隨后我問胡德顯做法事要準備些啥,他告訴我需要買的只有黃紙香蠟,其余的家伙事兒他那都有。
于是我就先和胡德顯去了一趟他的住處,胡德顯當年是從外地流浪而來,也沒房子,平時住在鄰村的破廟里。
隨后他到破廟里一通翻找,弄出來一套道袍,另又有桃木劍、八卦鏡旗符等等,看著還真的挺像那么回事兒。
我心道這可太好了,連買道具的錢都省了。
這時我對他說道:“誒胡大叔,原來跟著你一起賣糖那猴哪兒去了?”
胡德顯神色突然變得有些憂郁,帶著我走到破廟后面,只見那里有個墳包子,原來那猴兒已經(jīng)死了。
而且墳包子前面還立了塊木牌,上面寫著“胡志強之墓”。
我看著覺得奇怪,這猴子怎么還有名姓呢?
雖說養(yǎng)寵物給起名字很正常,但畜生的名字無非是“旺財”“來福”之類的,胡志強明顯是個人的名字。
隨之看胡德顯盯著墓碑那憂郁的表情,我念著那胡志強沒準是他的仇人。
小時候我和村里的大個子打架,打不過人家,心里記仇,然后就管我家狗叫那人的名字,想來胡德顯也是如此。
但這應該涉及人家的隱私,我就不便多問了。
我和胡德顯談妥之后又約好了時間,然后就回家了。
當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么也睡不著覺,就把白天的那只繡鞋取出來看。
這時夜深人靜了,我才留意到鞋子里散發(fā)著一股子異香。
我想著昨天晚上的事兒到底是不是夢呢,如果不是,那么那個女子是誰,她又為何讓我去封家見她呢?
封家老仆養(yǎng)了兩條惡犬,我如何才能進得去?
想著想著,我的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實在不好意思,是我失算了,今天那個老婆子沒出門,讓你白跑了一趟。”
我猛然側過身,只見昨晚的那個女子此刻就站在我的床邊,我嚇得驚坐而起。
“你……你啥時候進來的……”
她還是那副清冷的面容。
“明天下午老婆子會出去,到時候你再來一趟吧。”
說著人又不見了,我心想這他媽真是撞鬼了,可隨后我又哎喲一聲。
發(fā)現(xiàn)自己滾到了床下,這才睜開眼,原來剛才又是在做夢,只是這時我的手里正好捧著那只繡鞋,如此我的腦袋徹底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