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棺材!”青年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指著雨夜曲徑通幽處。
沾著泥土的棺材赫然擺在拐角那兒。
“棺材?還有什么?!”瞎婆大聲喝問。
“女、女……紅衣女人!一、二、三、四……”青年瞪目欲裂,眼中全是血絲。
可我除了那口棺材,什么也沒看到。
就在我打算發(fā)問時,瞎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咚咚的磕起了頭!
“九仙娘娘在上!那群犽崽不懂事沖撞娘娘!請娘娘有怪勿怪!有怪勿怪!”
瞎婆不斷磕頭告饒。
青年眼睛反而更紅了,還發(fā)出了凄厲的嘶吼!
最后不懂怎么地就仰天摔倒,身體不斷地抽搐!
所有人嚇壞了,瞎婆臉色白慘慘的。
老木匠也說過有九個女人跟著我,所以他死了,青年也會死。
年幼的我突然明白了什么:看到九仙娘娘的,會死!
場面亂作一團(tuán),瞎婆指著村長、青年,老劉婆娘破口大罵,罵他們?yōu)槭裁匆腥俏摇?/p>
她還告訴我的媽媽們,不關(guān)她的事。
可罵到最后,她越發(fā)的著急了,發(fā)誓自己再不亂說話,最后拿起了地上的刀子,突然一刀把自己的舌頭割去了一小截!
“哇!你們不要害我阿婆!不要害我阿婆!”
血濺了一地,我嚇得跪在地上嚎嚎大哭。
這一跪,場面居然安靜了下來,老劉婆娘、在場的叔伯等,都呆愣原地。
只有瞎婆哇哇大叫,驚惶把我抱起來!
沒人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我跪下那一刻,像是給混亂的局面按下了暫停鍵。
從此,瞎婆沒了舌頭,再沒人打擾我們。
村長沒死,殘廢了,換了張財(cái)叔來當(dāng)村長。
家里有警察父母的同學(xué)說,老劉婆犯了故意傷人和侮辱尸體罪,被關(guān)押了起來。
大家心照不宣,又仿佛一切都過去了。
只有我,還把九仙娘娘的恐怖,強(qiáng)烈刻印在腦海里。
所以我就算再害怕,都沒敢再惦記那九條上吊繩,而且但凡有關(guān)九仙娘娘的,我都不敢碰。
村里的孩子對我諱莫如深,所以我?guī)缀鯖]什么朋友。
熬到住校后,我才算是松了口氣。
不過就算我再不想沾九仙娘娘的事,也無法擺脫宿命的聯(lián)系。
那個我本不能碰的上鎖長盒子,成了我必需帶著的東西。
瞎婆讓我把它當(dāng)成枕頭,睡覺的時候一定要枕著它。
這里面到底裝了什么?
我當(dāng)然會好奇!
它就像薛定諤的貓,讓我內(nèi)心貓抓狗撓。
可每次回家,瞎婆都會鄭重其事的摸一遍鐵盒的完整,最后用手勢重復(fù)求我不要打開。
其實(shí)她根本不知道,就算她不提醒我,我也不敢開。
因?yàn)榈搅送砩?,我要是敢不枕著鐵盒睡,做夢的時候都會置身絕望黑暗,總覺得有什么跟著我!
是九仙娘娘么?
不知道。
我只知道謹(jǐn)記瞎婆囑托后,就算偶爾倒霉,也一直沒有危及性命,還帶著鐵盒上完了初中和高中。
只是那九根上吊繩子,依舊掛在我的小房間里。
它們像是一塊心病,讓我不得安生。
因?yàn)槊慨?dāng)我回家睡覺的時候,它們晃動的幅度仍那么大!
仿佛在歡迎我回來。
命運(yùn)的紐帶不可抗拒,或許一切事物的發(fā)生,都有其因果必然。
時光飛逝。
那是我到大學(xué)校園的第三天,同學(xué)還沒認(rèn)齊,村長張財(cái)叔就打電話告訴我瞎婆突發(fā)病重,已經(jīng)到了彌留之際。
我心急如焚,當(dāng)天就坐動車回到了龍城縣里。
村頭,傍晚。
張叔久候多時,匆匆用三輪車?yán)彝屠镖s。
路上,天就下起了陰雨。
道路兩旁就是墳地,雨聲如泣如訴,讓人毛骨悚然,仿佛預(yù)示著要發(fā)生什么。
瞎婆半隱居,進(jìn)屯后還得走段距離。
家中。
一如既往的昏暗,低瓦數(shù)的燈光讓整個房間顯得老舊詭異。
“張嬸,怎么樣?”
張嬸站在門外搖頭,欲言又止。
瞎婆完全脫相了。
皮膚蒼白如紙,眼睛空洞,枯槁的手從被子下面伸了出來,指甲黑而尖銳,像一把尖刀。
張著的嘴少了一截舌頭,呼吸急促而沉重,每一次都伴隨著毛骨悚然的嘶啞聲。
被褥下,肚子部分隆起,像是腹水或者別的什么。
“也不過幾天,怎么會這樣?”我聲音發(fā)顫,幾近哽咽。
這些年瞎婆不能說話,行當(dāng)老本用完后,摸瞎種甘蔗勉強(qiáng)維生供我上學(xué),可想而知苦難,所以我早把她當(dāng)成至親。
“兩天前,有個外地人來找瞎婆,聲音有點(diǎn)高,叔聽到聲音過來時人都走了,傍晚瞎婆就進(jìn)了山,回來跟失了魂似的在滿村亂走找你,我和你嬸想送她去村衛(wèi)生所,她還打我們,渴了就跑河里喝水,今天耗著就成這樣了,是不是給毒蟲蛇蟻咬了?”張叔唉聲嘆氣,還打算說點(diǎn)什么,張嬸則借故拉他回去。
我知道他要不是村長,也不太想粘上這事,就把三十塊塞到他手里。
張叔推脫一會才肯收下。
陰雨凄厲,風(fēng)聲呼嘯。
瞎婆的房間彌漫著腥臭的氣味。
我找了張板凳坐在了她身邊。
十點(diǎn)多的時候,雨聲敲打窗戶,我不禁背脊發(fā)涼,想起身鎖窗。
可剛起來,瞎婆猛地一下抓住我的手,指甲掐得我生疼!
“阿婆……”我愕然的時候,她緩緩的扭過腦袋,手到處摸什么。
想起我回來瞎婆每次都要檢查鐵盒,我趕緊把盒子放到她手底下。
瞎婆手搭在鎖頭上,扯了幾下反而安靜下來,嘴張合著不知想說什么。
我愣神的時候,她推了我一下。
我不知道什么意思,只見她面對開著門的小房間,仿佛看著那九根上吊繩。
總不會是要我取下九條上吊繩吧?
我不好忤逆她,就抱著鐵盒站起,來到房間門口。
然而就在這時,我忽然發(fā)現(xiàn)窗外模模糊糊站著一個人!
“是誰???”
我急匆匆跑出門口!
可雨夜,外面空蕩蕩的,誰這時候嚇唬我?
正當(dāng)我莫名其妙的轉(zhuǎn)身回屋,昏暗的房子里,瞎婆居然筆直的站在了客廳中!
我嚇得叫道:“阿婆!你怎么起來了?!”
她垂著手,嘴張著,眼睛黑洞洞的!
肚子隆起如十月懷胎!
我不知道這是得了什么怪病,只覺得渾身寒氣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