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了,我裹著軍大衣,泡了一桶泡面,正要開吃,外面?zhèn)鱽砹伺榕榕榈那瞄T聲。
“大半夜的,誰這是?”我叼著煙過去開了門。
外面飄著細雨,天色很黑,借著門口的小粉燈,勉強看清門外站著一位裹著黑棉襖的女孩。
“來按摩的?”我問。
她凍得嘴唇發(fā)紫,抬頭看了看門楣上掛著的招牌:“是雅詩推拿養(yǎng)生會所嗎?”
“嗯。進來吧。”
我把門大開,讓她進來。
這女孩也就二十三四歲,染成紫色的長頭發(fā),眼睛很大,忽閃忽閃的,顯得很乖的模樣。
“你找地方先坐,我吃口東西。”
她乖乖找了張還算干凈的椅子坐著,好奇打量整個房間。
我扒開一根魚腸,掰成幾截扔進泡面桶里,唏哩呼嚕吃起來。
“我是熟人介紹來的,”女孩說:“說一提二大爺你就知道了。”
二大爺是我爺爺?shù)囊粋€世交。對我很照顧。自從他借我錢開了這家按摩店,三天兩頭往我這兒介紹客戶。
但我的按摩店是有規(guī)矩的,不是什么人都接。
“你知道來這里按摩,我有三不接待嗎?”我問這個女孩。
女孩有些茫然,“他們說你這里按摩可以驅(qū)邪,所以我才來的。不知道什么規(guī)矩。”
我吃好了泡面,用紙擦擦嘴,一起裝進泡面桶,開門扔到外面的垃圾箱。這才心滿意足的打著飽嗝進來。
女孩老遠就聞到我一嘴的泡面味,捂著鼻子,又不敢表現(xiàn)出厭惡。
我指著墻上貼著的一張A4紙,上面寫著按摩店的三條規(guī)矩。
“第一,不給男人按。”
“第二,只給中邪的人按。”
“第三,超過五十歲,低于十四歲的不按。”
女孩看到這三條規(guī)矩,臉像苦瓜一樣,站起來說:“我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對了,我這家店另有一條隱形規(guī)定。”我說:“白天關(guān)門。晚上十一點開業(yè),開到早上六點關(guān)店。當然了,特殊情況除外。”
“哦,哦。”她像小鵪鶉一樣起來就走,真把我當壞叔叔了。
我在后面喊:“明天你要再過來,要加錢嘍。”
我一陣壞笑。
她跑的更快了。
關(guān)了門,我搖搖晃晃進了里屋,一屁股坐在單人沙發(fā)上,打開電視開始磕小霸王游戲。
雖說現(xiàn)在我窮的吃泡面,兜比臉都干凈,一個客戶還沒有呢,但信心還是有的。
因為,驅(qū)邪在這個時代是剛需。
如今人和人之間戾氣這么重,胡同里全是看事請神的大仙兒,妖魔鬼怪在街上橫著走。每個人的精神狀態(tài)都在極度損耗。每年光是抑郁癥的就有多少。
作為客戶,要么接受我的規(guī)矩,要么自己飽受折磨,自己選吧。
老子這叫店大欺客,也叫姜太公釣魚。
我叫秦相連,按摩這門手藝是我們家祖?zhèn)鞯?,?jù)我爺爺說,他小時候在六臺山當過道士,當時因為骨骼驚奇,加上機緣巧合,被一位隱士高人收為徒弟,傳授按摩驅(qū)邪這一門高深法術(shù)。
按摩時引動體內(nèi)真氣,通過按、揉、壓、捏等手法,把真氣灌入病人體內(nèi),再用刮痧拔罐等技巧,引出邪氣,封印惡鬼。
當時那位高人告訴我爺爺,這種驅(qū)邪方法名為鬼手按摩,你是一代鬼手按摩師。
我爺爺不敢當,畢恭畢敬說師父你才是第一代。
高人搖搖頭說,我恥于做一行,你出去也不要說是我教出來的。
我爺爺鼻子差點沒氣歪了。
好在高人說道:“你將來入世,以鬼手按摩幫人驅(qū)邪,看似下九流,其實是以按摩入道,和那些名門大派沒什么區(qū)別。以后要降妖除魔,以保蒼生為己任。”
最后高人交待了兩件事,一是出山入世之后,不準我爺爺提起他的名號,對自己的兒子孫子也不行。
第二個是,鬼手按摩免不了和異性肢體接觸,容易擦槍走火。他會時不時喬裝改扮下山查看,我爺爺及其后人若一心護道,行得正坐得端,那沒得說。如果作奸犯科,他便會出手清理門戶,人頭落地。
我爺爺下山之后,開了一家小按摩室,沒干幾年就傳給了我爹。我爹這人風(fēng)流成性,除了我媽之外,和不少女人曖昧不清。
我爺爺大怒,高人教誨就在眼前,他不想看著兒子被清理門戶人頭落地,一狠心,把我爹雙手經(jīng)脈震斷,趕出門去,自求生路吧。
我爹這一走,從此就沒了下落。我娘也郁郁而終。
我從小就在爺爺身邊長大的,童年時便經(jīng)歷了嚴苛的訓(xùn)練,打坐站樁,冷水澆頭,打通經(jīng)脈,修習(xí)上乘功法。
最關(guān)鍵的是,一直到現(xiàn)在我還真陽不泄,爺爺告訴我唯有如此,才能在驅(qū)鬼時做到百邪不侵。
爺爺過世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讓我發(fā)毒誓不可作奸犯科,雖說不至于以護道為己任,但也要正氣行人間,和妖魔鬼怪歪風(fēng)邪氣勢不兩立!
如今老秦家就剩我一人,這一門鬼手按摩的傳承,這個世界上只有我自己了。
我也不想干別的,又累又不掙錢,有這么一門手藝干嘛不用呢。
跟二大爺借了錢,在胡同里開了這一家深夜經(jīng)營的按摩店,不過截至到現(xiàn)在,除了幾個老澀批上門打聽過,再沒什么人來。
我一直沒開張,天天吃泡面。
說不急那是假的,誰不想發(fā)財?但我的性格是,再急也不能亂了分寸。
我心里有數(shù),最難的便是從零到一,只要成交第一個客戶,后面的事就順理成章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我正呼呼大睡,門突然哐哐哐砸響。
我在熟睡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