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正仿佛能聽到自己牙齒咬的咯咯作響的聲音。
眼睛中閃著熊熊的怒火,心里數(shù)不清的情緒交織著,憤怒、悲涼、失望。
太子有野心,他是知道的。
同樣,他也清楚,野心是作為一個皇子不可或缺的東西,甚至說,要想當好皇帝,必須要有野心。
但這太子,野心太過強盛,而心智和手段卻不足以支撐他的野心。
況且,空有野心,沒有為天下之樂而樂,憂天下之憂的覺悟,是為悲哀。
他這次本想給他一個展現(xiàn)自己的機會,可誰知他卻如此讓自己失望。
若是這天下落在太子手里,勢必大亂!
“你還知道朕是你父皇?”
依他看,太子已經(jīng)巴不得讓自己登天了。
“父,父,父皇。”周建業(yè)的嘴說話都忍不住哆嗦了,“兒臣怎么會不認得您?”
他狠狠地瞪了小六子一眼。
父皇在這里剛才怎么不跟他說,他說的那些話肯定都被父皇給聽了去了。
小六子低著頭,欲哭無淚。
太子說的那么全神貫注,他提醒了是太子沒感覺到??!
“父皇,那小宮女不是說您身體不適?您怎么出來了?可千萬小心別再受了風寒。”
他抬手抹了去額角流出來的冷汗,便要湊上前去攙扶,被周元正一揮袖子推開。
“怎么,不想讓朕病愈?”
“父皇說的哪里話,兒臣心里盼著您康復呢!”
周元正冰冷的眼神剜了他一眼,“還不給朕滾過來!”
說罷,便在趙公公的攙扶下邁進了太華宮。
周建業(yè)當然不敢不跟。
周元正在趙公公的服侍之下倚在床榻上,感覺歸途帶來的一身疲憊有了些許緩解。
瞇著眼,隔著床簾,眼神淡漠地看著外面站著的人。
“跪下!”
周建業(yè)嚇的一哆嗦,膝蓋砸在地板上“砰——”的一聲,疼得他齜牙咧嘴的。
“你可知罪?”
充滿壓迫感的聲音在床簾里面?zhèn)鞒鰜?,周建業(yè)面露不解,“兒臣,何罪之有?”
“你何罪之有?”
“朕讓你監(jiān)國是讓你治理國家,解百姓之憂,你卻每日只知拉幫結(jié)派,荒淫無道,殘害忠良,將朝廷攪地一團亂遭!”
“百姓們還在水深火熱之中,你卻還拿國庫的銀子去給小妾建行宮,簡直大逆不道!”
周建業(yè)卻只有滿臉的不解。
“父皇,我哪里有拉幫結(jié)派,分明是那幫大臣每日只知拿著俸祿沒事找事,兒臣監(jiān)國,若不樹立威信怎么行?”
“他們就差指著兒臣的鼻子罵了,兒臣怎能不打壓他們?”
“至于那行宮,誰讓那小妾纏著兒臣非要,兒臣也是沒辦法。”
“作為兒臣的女人,兒臣哪能連這點要求都滿足不了,不然兒臣的臉面何在。”
“至于那些平民,就算這點錢撥下去也是打打水花,讓他們自己想辦法賺錢啊,怎么能指望著兒臣施舍?”
周元正透過床簾,試圖從他臉上找到一絲心虛或者愧疚。
誰知,卻是半分找不著。
“朕再問你一句,你當真覺得自己半分錯處沒有?”
周建業(yè)微微顰眉,父皇為什么一再逼問他?
他做的如此之好父皇為何還對他不滿意?
為什么跟那些大臣一樣,對他這里不滿,那里不滿,難道他做的就沒有一處是正確的么?
“兒臣,覺得兒臣做的并無過錯!”
“孽障!”
一個玉枕砸在周建業(yè)跟前,嚇的他一哆嗦,一動不敢動。
他不是不想躲,是已經(jīng)被嚇得腿軟了。
“朕這江山,都是百姓給的,作為一個皇帝,理應做的是為百姓著想,而不是只為了滿足自己的享樂之欲。”
“你不拉幫結(jié)派,你關押進去的那些大部分都是一些善于納諫的忠臣,忠言逆耳利于行,你不聽忠言,如何才能做出正確的決策?”
“女人,你滿腦子都是女人,滿腦子情色,你把江山社稷置于何地?你把黎民百姓至于何地?”
周元正氣的心臟劇烈地起伏著,趙公公急忙走上前去為他拍著胸口。
寬慰道:“陛下,太子也是尚年幼,您多加教導就是了,可千萬別氣壞了身子。”
周元正想了想在邊睢縣所聞所見,又見自己悉心教養(yǎng)長大的太子如此姿態(tài)。
不由得在心里覺得悲哀。
“你是朕費盡心思教育出來的儲君,為何還不如那邊睢縣的——”
話說到一半,他猛地剎住。
老五想隱居于世,他雖然不可能會放任他這般事不關己地高高掛起,但現(xiàn)在還不是說的時候。
周建業(yè)卻將這半句聽了進去,滿臉的屈辱,“父皇,你再瞧不起兒臣,也不能把兒臣跟一個小縣城的比啊!”
周建業(yè)跪在地下,緊抿著唇不說話。
在旁人看不見的角度里,他眼里的狠戾和憤怒快要凝出水來。
那些老不死的哪哪都看他不順眼,無非不就是不想讓他繼承皇位,所以才處處挑他的錯處,不就是想擁護老三上位?
既然他們不仁,他憑什么不能不義?
不站在他這邊的,就別怪他心狠手辣!
父皇為什么不能理解他?
父皇當初自己繼承皇位,不也是靠著狠戾的手段從一眾皇叔中脫穎而出?
憑什么他就不行?
那老三也拉幫結(jié)派,他怎么不說?
盡管心里在不服,周建業(yè)也清楚,他此刻不能露出半分不滿。
他伏下身子,聲音帶上哽咽,“父皇,兒臣知錯了,兒臣應當把百姓放在心里,兒臣也應當細心聽他們的教誨。”
“父皇不要再生兒臣的氣,兒臣絕對悉心改正。”
“父皇,您的龍體要緊,千萬別因為兒臣再氣壞了身子,也請父皇在給兒臣一個機會!”
聽著他委曲求全的話,周元正在心里重重嘆了口氣。
太子心里之所想他如何不明白?
又如何不明白太子的以退為進?
他不是個愚笨的人,只可惜,腦子用不在百姓身上。
這便是做統(tǒng)治者最大的忌諱!
“自己去領罰。”
“是。”
為什么?
就偏偏想要這皇位的沒有為國為民的報復,有報復的卻又無心皇位?
難道?
是天要亡他大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