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正落座后，李四自覺站在旁邊服侍。

周豐潤見了，“嘖”了一聲，手指點了點他，“你，一起坐下。”

“?。?rdquo;李四聽得一臉懵，“少爺，小的是下人。”

哪有下人跟主子一起坐在桌上同食的道理？

周豐潤顰著眉，食指彎曲，輕輕地敲了兩下桌子，若是熟悉的人便知道，這還是他不耐煩的表現(xiàn)。

“在我這里，沒有下人不得上桌那套規(guī)矩。”

他最不喜歡的便是吃飯的時候有人在邊上看著，更不喜歡古代這些迂腐的條條框框。

李四看了周元正一眼，征求他的意見。

周元正倒是不介意，笑著說道：“既然少爺這么說了，那便一起坐下吧。”

“是，老爺。”李四應(yīng)了一聲，膽戰(zhàn)心驚地坐下。

周豐潤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我先為兩位介紹一下火鍋的吃法。”

“便是將這肉片和菜夾進(jìn)鍋里煮熟，再撈出來，蘸上自己碗中的醬料便可食用。”

空氣中都充滿著辣鍋帶來的滾燙感。

“真是聞所未聞，我倒是要嘗嘗了。”

周元正按照周豐潤的說法，在辣鍋里涮了一片肉吃下，一股辛辣的感覺在最終爆開。

他臉色瞬間通紅，李四急忙將手邊的水遞過去。

給他喝了一口，又一股清甜的感覺在嘴里散開，冰冰涼涼的。

驚奇地看了眼手中的琉璃杯，里面是淡黃色的水，泡著幾片像是果汁的東西。

底部還有冰塊。

“這是？”

滋味竟然如此之好。

“這是蜂蜜柚子茶，配這火鍋正好解膩。”周豐潤笑著為兩人解釋。

“這茶味道甚好。”

此地人究竟是多奇思妙想，才會以水果做茶。

分明叫茶，卻又沒有任何茶葉。

周豐潤將他剛才被辣的滿臉通紅的模樣盡收眼底，手指敲了兩下桌子，守在門口的小二會意，退了出去。

他出聲問道：“敢問老先生貴姓？”

周元正不假思索地開口，“老夫免貴，姓王，是江南王家的現(xiàn)任家主。”

“聽聞王家主是從商的，我有一樁生意想跟王家主談一談，不知王家主可否愿意？”

這席話一出，正好落實了周元正的猜測。

恐怕，對他們身份的猜測和打探，自入城門的時候便開始了。

所以他一早便為自己編造好了身份。

帶著目的的當(dāng)然不只有老五，也有他。

“愿聞其詳。”

周豐潤了然，這人也是個聰明人。

是個合格的商人。

剛才的火鍋也是對他們的試探。

因為，江南人吃不得辣。

雖說此事并非絕對，卻也可以探出大部分。

他不知道的是，他湊巧就碰到了那非絕對的一部分。

周豐潤招了招手，小二捧著一個盤子上來，將盤子置于他跟前又重新退下。

托盤中，放置著一個琉璃罐子，周豐潤打開蓋，里面一片雪白的顆粒狀物，那顆粒極為精細(xì)，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稀碎的光。

“這是？”周元正倒吸一口冷氣。

他的反應(yīng)讓周豐潤很是滿意，淡然開口，“精鹽。”

盡管心里已經(jīng)有了猜測，但周元正心里還是忍不住澎湃。

自古以來，因為制鹽技術(shù)的短缺，大周朝一直受制于其他國家。

但如今，這個短板，不在了。

短暫的震驚之后，他稍微冷靜下來，問出了一個他疑惑不已的問題。

“敢問，少爺是如何想出這制作精鹽的法子？”

周豐潤笑了笑，“這也是我無意間亂倒騰的時候倒騰出來的，試了幾次便做出來了。”

當(dāng)初被貶到這里來的時候，他以為來了片鳥不拉屎的地方。

誰知，一經(jīng)探究就可以發(fā)現(xiàn)。

這里簡直就是塊寶地，只不過古代的人不懂得如何利用而已。

這么多的資源，他要是不發(fā)達(dá)起來，那就有愧于這個現(xiàn)代人的身份了。

“少爺有多少可以賣給我？”

對于精鹽，周元正早就有打算。

他身上所帶的玉佩，是今早出客棧前特意帶上的，專屬于王家的玉佩，他湊巧有一塊。

而江南王家，正是被皇室授予鹽商資格的商賈之家。

老五早就猜到了他不是因洪水而逃亡的流民，而這王家身份也正好是他想讓老五看到的。

周豐潤豎起了一根手指頭。

“一千斤？”

周豐潤搖頭，“一萬斤。”

一萬斤！

這曬制鹽為由沿海的幾個城池才有條件可以做出。

這邊睢縣屬于內(nèi)陸，又哪里來的鹽？

更何況，這是一萬斤精鹽！

猜出他心中的疑惑，周豐潤解釋道：“王家主大可放心，我們邊睢縣，有一片鹽湖，足夠我們生產(chǎn)數(shù)不清的鹽。”

“那少爺想怎么賣？”

“三十兩一斤，如何？”

三十兩？

旁聽的李四聞言倒吸一口冷氣。

三十兩可是一戶普通人家?guī)啄甑拈_銷。

周元正瞇了瞇眼，“這個價格，未免太高了。”

現(xiàn)在市面上的官鹽不過五兩銀子一斤。

周豐潤笑了笑，“王家主，你要清楚，這精鹽，我這里可是整個大周朝獨一份，你拿過去賣，也是獨一份，這個價格，當(dāng)真貴么？”

“自古以來，物以稀為貴，這稀罕物，哪怕有的人家不是很需要，卻也非要爭著買。”

“王老爺是商人，想必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有時候，這稀罕物到了那些權(quán)貴之中，能買到便是身份和能力的象征。

周元正想了想，還是有些猶豫。

“現(xiàn)在江南地區(qū)動蕩，百姓流離，若這精鹽如此昂貴，恐怕賣不出去。”

飯都吃不起，何來的錢買這種奢侈之物？

“誰說這是賣給百姓的？”周豐潤冷笑一聲，“百姓沒錢，難道那些權(quán)貴、商賈還能沒錢了？”

“動蕩，動蕩的是窮人，他們又不會受到影響。”

“反正他們的錢留著也不會捐贈出來，不如讓咱們賺了。”

“王先生意下如何？”

很諷刺，但很現(xiàn)實。

周元正被他說的有點無地自容。

作為一國之君，在他的管理之下，權(quán)貴商賈酒池肉林，百姓卻流離失所，無家可歸。

“少爺所言極是。”

“只是——”周元正沉吟了一下，“老夫可否先買一千斤？”

周豐潤點頭，“自然可以，我明白，家主可以先賣賣試試，賣得好的話再來進(jìn)。”

周元正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其實，他只是銀兩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