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茹,你還在這蹲著干啥,趕緊回家看看,你娘都讓人打了!”
鄰居六嬸急匆匆地跑進(jìn)來。
李雪茹正學(xué)著納鞋底,聽到這個消息瞬間失了神,縫衣針一下子攮到了手上。
指頭瞬間冒出一股血,李雪茹也顧不上管,直接在嘴里唑了一下。
為了避嫌,李雪茹一大早便躲了出來,想著回去便能順利成親,沒想到出了這杠子事。
“咋回事,誰打的?”
“陳學(xué)軍唄,你說說,這婚事還沒成,女婿和丈母娘倒先打起來了。”
六嬸一副看熱鬧的表情,心討終于有人能治一下趙素梅了,要不然這娘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聽到這個消息,李雪茹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肯定是我娘要的彩禮太多,把陳學(xué)軍逼急了。
要不然向來老實巴交的陳學(xué)軍,怎么可能動手呢?
自己的娘,自己最清楚。
從打算找對象那天開始,母親趙素梅的彩禮就水漲船高,從一百塊漲到三百塊,另外還要牡丹縫紉機(jī)和一輛二八大杠。
一百塊彩禮,陳學(xué)軍的爹都得到處借,更別說還要買牡丹縫紉機(jī)和一輛新的自行車。
飯都吃不上的陳家,去哪弄這些玩意兒?
這下完了,這婚事兒肯定成不了了。
想到這里,李雪茹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肚子。
半個月前,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不對勁,例假來的不準(zhǔn)時,去隔壁村里找了個老郎中一號脈,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懷孕了。
自己怎么說也是黃花大閨女,沒結(jié)婚就懷孕,這傳出去還怎么活?
可這孩子的爹,卻是個下鄉(xiāng)唱戲的戲子,從戲班子解散開始,到現(xiàn)在連個人影兒都找不著。
眼瞅著肚子一天天變大,無奈之下,只盼能找個人迅速結(jié)婚,這事兒就神不知鬼不覺地糊弄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李雪茹想到了西山大隊身材高大,相貌不錯的陳學(xué)軍。
小伙子雖然沒工作,但是腦子靈光,估計以后過日子不能差。
再加上陳家一家人都是老實人,嫁過去了也好擺弄,到時候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于是便找中間人傳了話,讓陳學(xué)軍來提親。
“我娘,真是壞我大事!”
陳雪茹邊下炕邊磨叨。
本來彩禮都商量好了,象征性地要點就得了,要的再多也是陳友善借的。
到時候,還是一屁股饑荒,嫁過去日子也不好過。
自己的娘可真是把嫁閨女當(dāng)成做買賣了,恨不能把十幾畝水澆地都要過來。
還不都是為了給弟弟李雪冬攢彩禮?
這還有個夠?
陳雪茹鞋都沒顧得上提,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身后的六嬸看著這一幕滿臉詫異,小聲嘀咕著。
“自己娘挨打了都不管,還惦記著成親,這陳學(xué)軍,有這么大魅力?”
院子里。
趙素梅挨了一巴掌,想要還手,卻被陳學(xué)軍死死地抓住。
她男人李福明進(jìn)城還沒回來,一時間沒了招,只能坐在地上撒潑打滾。
陳學(xué)軍懶得理這個潑婦,喊上他爹,推著自行車扭過頭就往西山大隊走。
西山大隊距離朝陽十來里,進(jìn)城的話,得三十多里路。
老百姓平常買點東西,來供銷社就能購置齊全。
實在是買不到的稀缺的,就騎自行車或者趕毛驢車往城里去,但凡是趕毛驢車,都得拉上好幾口子人。
個別關(guān)系好的,還能趁進(jìn)城的拖拉機(jī),那都得提前好幾天打招呼。
畢竟進(jìn)城一趟不容易。
更何況拖拉機(jī)的柴油也是定量的,還指望著它在秋收時,給老百姓往糧站拉糧食。
陳學(xué)軍推著自行車吭哧吭哧的往前走,這一會兒的時間,怒氣已經(jīng)完全消了下來。
他有些慶幸老天爺給了自己一次重活的機(jī)會,更慶幸重活在了定親之前。
這樣的話,上一輩子遭受的苦難,就有機(jī)會改寫了。
想到這里,陳學(xué)軍放慢了腳步,等著父親陳友善趕上來,同時心里盤算著接下來該怎么辦。
此時的家里面,肯定有一大幫子人在等著。
他娘馬秀蓮也做好了飯,在家等著定親的好消息。
估計前院的姥爺姥姥、舅舅、二姨他們?nèi)乙捕紒砹撕笤?,今天的這頓飯,肯定是他陳家出錢。
陳學(xué)軍的爹是上門女婿,來到馬家的時候,只背了一把帶豁口的破鐮刀。
好在陳友善一膀子力氣,吃苦耐勞,也不愛說話。
老實巴交的性格,被馬茂才一眼相中,便決定把他留下來當(dāng)上門女婿,家里正好缺這么一個勞動力。
而陳友善辛辛苦苦這些年,也沒給自己弄個院子,只能住在后院馬茂才的老房子里。
而姥爺、舅舅和二姨,則住的都是前院新蓋的瓦房。
馬茂才年輕時候很有頭腦,做小買賣賺了不少錢,所以在西山大隊也算是大戶。
手里面有不少地,村頭南的水澆地都是舅舅馬秀明一家在種,村后面的坡地,則是老陳家的口糧田。
水澆地一畝地能打三百斤糧食,而陳家的坡地就算是趕上好年份,勉強(qiáng)才能上到二百斤。
但是種哪塊地,向來是馬茂才說了算,陳友善只有低頭干活的命。
自打陳友善來到這個家里后,那馬秀明連地里都沒去過,直接變成了游手好閑的公子哥。
舅媽姜桂芳不但不干活,每天還喜歡挑三揀四,沒事找事。
這么多年下來,一家人直接把陳友善當(dāng)長工了。
二姨馬秀紅,看著不會學(xué)著會,一看到弟弟不干活,她也開始不干活,幾口人的飯,都是母親馬秀蓮一個人做。
連根蔥都不幫忙扒,吃完飯碗筷子往前一推,就出去找人嘮嗑了。
陳學(xué)軍推著自行車進(jìn)到了后院,一抬眼,果然看見偏房里黑壓壓地坐滿了人。
二姨馬秀紅率先走了出來,順手拿起另外一個沒摔碎的暖水瓶。
“學(xué)軍,咋的,李家不稀罕暖瓶,給咱退回來了?”
“正好你表妹住校缺一個暖壺,我給她拿過去用了。”
馬秀紅說著就要轉(zhuǎn)身離開。
“退什么退……定親的事,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