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兩側,綠樹成蔭。
一位光頭大爺在路邊撐了一輛自行車,口中吆喝著,磨剪子嘞,熗菜刀……
不遠處,幾個年輕人開著一輛520摩托車在錄像廳門口停下,竊竊壞笑著走了進去。
自行車。
摩托車。
不時響起喇叭聲的長安奧拓。
還有馬路兩側人來人往,讓人印象深刻的皮衣皮褲大長發(fā)。
充滿了朝氣與希望。
90年代,真好啊。
這個最美好的年代,風口的年代。
陸向東肯定要大干一場,這時候他心里也有了創(chuàng)業(yè)的目標。
洗衣粉廠。
龍江市目前的日化企業(yè)有八家,都是以生產(chǎn)洗衣粉為主。
陸向東對這些也比較熟悉,只是這啟動資金……
這時候突然有人在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向東,向東。”
陸向東扭頭看了一眼,是老光棍趙金貴。
趙金貴六十多歲,年輕時候因為耍流氓被人打斷了腿,至今沒有結婚。
因為經(jīng)常有意無意的盯著月華的屁股看,陸向東對他沒什么好感。
“趙叔?”
“你有事兒?”
“那個……”趙金貴咧嘴笑了笑,滿臉的褶子都能夾死蒼蠅了。
“叔有件好事要跟你說。”
“怎么,你要借錢給我?”陸向東斜撇著趙金貴,略帶調(diào)侃的說道。
趙金貴雖然是個老光棍,但因為有一門木工手藝,手里還真攢了不少錢。
“哈哈,你這小子。”趙金貴笑著拍了陸向東一下。
死魚眼滴溜溜的在附近看了看,一手扶著膝蓋,招呼陸向東往沒人的樹底下走了幾步。
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
“向東啊,叔跟你爸打小穿開襠褲長大的,雖然后來他去了福海,可我們感情那是一點沒減。”
“后來聽說你爸出了事兒,你這幾年的日子又過成這樣,叔心里真不是滋味,想著能不能幫你一把。”
陸向東冷笑一聲,譏諷道。
“我記得我剛老街村那時候,你還逢人就說我是勞改犯的兒子,怎么現(xiàn)在想幫我了?”
趙金貴喉嚨如同被塞了一個雞蛋,一下子語塞,滿臉通紅的咳嗽起來。
陸向東沒時間跟他廢話,邁步就要離去。
趙金貴紅著臉,急得一把抓住了他,“向東,叔沒有騙你,我真的愿意幫你。”
“哦?”陸向東停下,有些意外的打量了趙金貴一眼。
這個內(nèi)褲爛了都要縫成襪子穿的老家伙,真有那么大方?
果然,趙金貴話鋒一轉。
搓了搓手,扭捏道。
“只不過……叔都六十多歲了還沒個媳婦,真怕老趙家在我這里斷了根。所以我想……能不能讓月華她……她跟了我。”
“叔也不嫌棄她二婚,能給我趙家生個大胖小子就行。”
趙金貴說話的時候一直在打量陸向東的表情,見他臉色變了變,立馬后退幾步,表情變得緊張起來。
“向東,叔也是為了你們好啊。你總不能真的讓月華去歌舞廳做舞女吧,那她以后還咋有臉活在世上啊。”
陸向東沉著臉看著趙金貴,鼓著腮幫差點沒忍住一巴掌呼死他。
他知道這個老東西沒安好心,可沒想到他竟然想在這時候趁火打劫。
不過……
自己現(xiàn)在正缺啟動資金,這個老東西既然主動送上來,沒有不要的道理。
陸向東忍著怒火,露出昔日賭徒的興奮表情,搓了搓手,雙眼發(fā)亮的看向趙金貴。
“趙叔,你說話算數(shù)?這錢你真的能給我?”
趙金貴剛才還怕陸向東犯渾,現(xiàn)在看他的反應,嘴角一咧,差點激動的笑出聲來。
“當然,只要你答應我的要求……”
陸向東不斷點頭,“好辦,只要錢到位我馬上就可以跟月華離婚,你也知道月華心腸軟,要是知道你幫我們這么大的忙,肯定愿意跟你。等過了這個坎,我三轉一響的把她送到你家。”
趙金貴幻想著未來,激動的嘴角都咧到了耳根。
“不過趙叔,你手里有那么多錢嗎?”陸向東遲疑道。
趙金貴老臉紅潤,揚了揚頭,“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叔這些年做木工,手里也攢了不少錢,兩三千還是能拿的出來的。”
陸向東搖了搖頭,“趙叔,這兩三千可不夠啊。”
“不夠?”趙金貴瞪大了雙眼。
“哪得多少?”
陸向東伸出五根手指。
“五千!”
“這……”趙金貴剛才的興奮蕩然無存,臉上的笑容也徹底不見了。
他但凡有這五千塊,大山里的大閨女還不是任他挑選啊,干嘛找個讓人說閑話的二婚。
陸向東看他泛起了嘀咕,知道這老東西打起了退堂鼓,這關乎自己的啟動資金,肯定不能讓他跑了。
當即,他臉色變得凝重,雙眼也開始慢慢變紅。
“趙叔,我這輩子算是廢了。但我不想再毀了月華?,F(xiàn)在也只有叔這樣穩(wěn)重的人,才能給她未來。”
說著陸向東滿臉悔恨。
“我知道五千塊不是個小數(shù)目,這樣,你先給我一半,剩下的錢我就是豁出去這條爛命也會湊上。”
“啊?”趙金貴一下子被陸向東的話給驚住了。
這小子一本正經(jīng)的,難道經(jīng)歷這件事改性了?
再看陸向東,說完情緒就崩潰了,捂著臉嗚咽痛哭起來。
“向東,叔沒想到你竟然這么重感情。”
“你放心,我肯定會好好對月華的。”趙金貴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摸了摸眼淚,迫不及待的就回家拿錢去了。
“趙叔你快去快回啊,我在這里等你……”
看著趙金貴一瘸一拐的快速走遠,陸向東雙眼閃著冷光。
敢打我家月華的主意,老子讓你把棺材本都搭進去。
等再來的時候。
趙金貴手里多了一個用黑色的袋子,遞給陸向東時候。
鼻子都冒出了細汗,手指緊緊攥著布袋的一個角,久久不舍得撒開。
“向東啊,這是叔所有的積蓄,你,你可要拿好了。”
“放心吧叔,我肯定丟不了,倒是你,松手啊。”
陸向東用力一拉,終于將錢袋子奪了回來。
打開一看。
里面沒有存單,有零有整的,散發(fā)著一股霉臭味道,把陸向東惡心的差點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