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康贏了。
他不贏了囂張跋扈的龍文濤,贏得了春街百景圖。
更為自己贏得了滿滿的聲譽。
南陽縣是個不大的縣城,從今天開始,整個南陽的讀書人都會知道,就在春水村中,有著一個善于文采的村長。
更重要的是,趙康還為自己贏得了錢員外的友誼。
諸事結束了之后,錢員外拉著趙康的手,說什么也要請趙康喝酒。
可趙康看天色不早了,就把趙清涵和紅鸞兩個女人留在酒店,他多少有些不放心。
于是只能與錢員外相約,等有空了再來找他喝酒,或等他有時間了,可以來春水村坐坐。
錢員外立刻同意,并且表示自己無論如何都會去一趟春水村。
趙康聽了這話,真可算是笑的嘴都合不攏了。
這不就又給春水村找了一個大客戶?
總之,今日這一番月旦會之行,趙康稱得上是收滿滿。
等到回到酒樓之時,天色已經(jīng)漸漸暗淡了下來。
所以趙康也沒歇息立刻就招呼店小二準備晚飯,然后又去叫了趙清涵與紅鸞二人一起吃晚飯。
但讓趙康有些意外的是,趙清涵竟沒詢問他今日去錢府發(fā)生了什么。
她可以不問,但是趙康自己卻是憋不住了。
晚上吃飯時趙康興高采烈的向趙清涵與紅鸞二人講述自己如何挫敗龍文濤時,趙清涵卻實在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樣子。
最后,趙康終于忍不住開口道:“趙姑娘,您是生病了嗎?”
“???”趙清涵眨了眨眼先是一愣,接著很快就明白過來了趙康的意思。
“趙村長是覺得我興致不高么?”
趙清涵看著趙康,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反正是有點不對勁。”趙康納悶道:“不會是我們出去這段時間,發(fā)生了什么事吧?”
“是……也不是。”
趙清涵在這里打了個機鋒,然后放下了筷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又說道。
“我那一壺清茶,今晚若有空,不放一會來尋我,咱倆一起品茶。”
對于趙清涵的邀請,趙康自然不會拒絕。
若是普通女子這般約趙康,趙康八成會以為自己是撞到了什么桃花運。
但趙清涵不是普通女子。
趙康總覺得趙清涵身上帶著一股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那種氣質極為少見,即便是她笑著看著你的時候,你依舊能夠感受到她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氣質。
因此趙康心里清楚,趙清涵找自己,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吃完晚飯后,趙康回自己房中歇息了一會,便就起身去找趙清涵了。
不想來到趙清涵臥室的門口,紅鸞卻是早就負手利于門旁,笑吟吟的看著前來的趙康說道。
“趙公子,我家小姐在樓上的涼亭等你。”
這家酒店的最高處,是一個頗為詩情畫意的涼亭,倒的確是個品茶的好地方。
趙康點了點頭就往樓上走去。
來到了涼亭里,只見趙清涵雙手負立,眼睛眺望遠方,遠處漆黑一片,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而在涼亭的桌上,的確擺著一只茶壺和兩個杯子。
“呵呵。”趙康笑了笑,坐在桌邊,說道:“不知趙姑娘今日卻為何有此雅興約我喝茶。”
趙清涵回過身來,臉上卻無甚笑意,反倒有幾分憂愁。
“雅興?我現(xiàn)在可沒什么雅興。”
說著話,趙清涵坐到了趙康的對面,伸手一指桌上茶壺。
“趙村長喝杯茶吧,這可是我今天逛街時特意買來的。”
趙康點了點頭,端起桌上茶杯淺飲一口,接著立刻皺起了眉頭。
入口之茶……啊呸!這東西根本就不能稱之為茶,趙康只覺得自己往嘴里灌了一口砂漿。
“咳咳!”
趙康咳嗽兩聲,將滿口茶吐了個干凈。
然后他看著趙清涵,不解問道:“趙姑娘,這茶是?”
“很難喝下去吧?”趙清涵說著話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接著,她看著自己手中茶杯,幽幽說道。
“這便是今日下午,趙村長往錢府去時,我逛街時買到的東西。”
“不錯,這東西的確不是茶葉,這東西的名字叫麩康。趙村長可知道,麩康是用來做什么的么?”
老實說,雖然趙康是個村長,可是對種地這些事可謂是八竅已通七竅。
盡管也不能說是五谷不分,但他的確不知道麩康是什么東西。
趙康搖了搖頭。
趙清涵哈哈一笑,說道:“麩康就是從稻、麥等谷皮上脫下的皮、殼。也就是谷物的外殼。平日里,這些東西只能喂牲畜,可是趙村長可知,今日我是從哪里買到的麩康嗎?”
不用趙清涵多說,趙康也明白了幾分。
“莫非趙姑娘是從糧店里買到的麩康?”
“正是!”趙清涵點了點頭,說道:“而且花的價格還并不低!”
“趙村長可知這意味著什么?”
趙康當然知道了,這意味著,糧食已經(jīng)消耗殆盡了。
趙康的臉色也一點點的嚴肅了起來。
但趙清涵也不等趙康給自己回答,而是自顧自的繼續(xù)說道:“糧鋪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糧食了,只能拿麩康來代替,僅有的部分糧食全都被世家大族搶購一空,現(xiàn)在之所以南陽鎮(zhèn)還沒亂,是因為各家各戶還有糧食,可是等這些糧食吃完了呢?”
趙清涵說完這句話后,沉沉的嘆了口氣,接著又苦笑道。
“趙村長,剛剛吃完飯時,您也看出了我興致不高,呵呵,我興致怎么高得起來?要不了多久,什么錢員外,什么龍少爺,什么文人墨客。都將不再存在!到時候整個南陽鎮(zhèn)只會存在一種人,那就是災民!”
“到了那個時候,什么寶貝不寶貝的也不再重要,即便你的那贏來的那副畫此時值千兩萬兩銀子,只怕到時候,連一袋米都換不回來!”
說到這里,趙清涵整個人仿佛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用手肘頂著桌子,強撐著自己的身體,哀嘆著說道。
“民將何安?天下何安?”
趙清涵的一番話,讓趙康無比意外。
他知道天下大旱,也知道許多莊稼的收成出了問題,但是他想不到問題居然嚴重到了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