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樓前掛一塊牌匾,上面赫然寫著“醉春樓”三字。
又有楹聯(lián)一副“門大要容千駟入,堂深不覺百男歡”,東坡這詩,很能體現(xiàn)氣度風(fēng)骨。
難道是家書局?
不多時,出來個半老徐娘迎客:“兩位公子里面請。”
兩位?我看看江玄煜,又看看自己。
突然想起,如今是做男子裝扮。
入了大廳,多是男子摟著三兩女子飲酒狎昵。
未等我看清,面前就出現(xiàn)一排面容姣好的女子,各個爭奇斗艷。
“好香啊。”
是水粉胭脂的味道,質(zhì)量上乘。
見我感慨,有一女子欺身入懷,聲音如嬌似媚:“公子不如與奴家共度良宵?”
突然明白這是何處,我的臉?biāo)矔r紅透。
又想起門上楹聯(lián),簡直有辱圣賢。
“公子熱嗎?奴家等會為你寬衣。”
還是頭一回遇到如此熱情的女子。
正當(dāng)我不知所措,江玄煜一把摟過我的肩,將我懷里的美人推出:
“我這小兄弟頭回來這,難免緊張。”
那女子不恁,指尖繞過手帕,朝江玄煜身上一扔:“江公子這回又是來找煙兒姑娘的吧。”
江玄煜點頭,狹長的眸子溢滿笑意,眼尾微微上挑,甚是好看。
他似乎對這了如指掌,摟著我就要去找煙兒姑娘。
那煙兒姑娘離得遠(yuǎn),得須繞過幾個回廊。
這人手勁大,勒得我隱隱發(fā)酸。
“差不多得了……”我從牙縫擠出幾個字。
“無妨。”那人笑得燦爛,又將我肩膀摟得更緊了。
我白他一眼:“煙兒姑娘又是你哪個相好的?”
“張芷嫣,這你可就冤枉我了”,他停頓片刻:“再說,我哪來這么多相好的。”
江玄煜身長八尺,并肩而行,他的神情我看得并不分明。
不知為何,一種難以言明的不悅緩緩涌上心頭。
只想撥開那人摟著我肩頭的手。
可畢竟力量懸殊,居然紋絲不動。
我知他向來紈绔,只是沒料到,從何時起他也流連這煙花柳巷之地。
“松手。”
不守男德的東西。
“怎么啦……”
江玄煜嬉皮笑臉俯身看我。
還笑得出來。
我扭過頭,不去看他。
那人松開手,卻又摸著我的頭:“張芷嫣別生氣呀,同我一去便知。”
*
總算見到了那煙兒姑娘。
打眼一看,眉眼與我竟有幾分相似,仔細(xì)瞧著,卻又是全然不同的。
這個喚作煙兒的女子,渾身都透著似有若無的惆悵氣質(zhì),她柳眉微皺,額間似有郁結(jié)化不開。
“這位姑娘便是江公子時常提起的朋友吧。”
她看著我,唇邊含笑,眼波流轉(zhuǎn)處卻盡是憂愁。
姑娘?
我分明一身男子裝扮,原來這樣容易看穿。
原來這女子名叫柳如煙,那北疆柳氏,原也是醫(yī)學(xué)名家。
前些年戰(zhàn)亂,偌大的宗族,家破人亡,竟也沒落至此。
她好歹留了條性命,卻被牙人輾轉(zhuǎn)賣到上京。
一時不知作何感想,只哀世事無常。
今日出門我是帶了些銀錢的:“柳姑娘若不嫌棄,我可幫你贖身。”
“原先江公子也這樣說”,她搖搖頭:“離了這,我又能去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