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什么可害羞的,不過是人之常情”,從前我竟沒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還愛說教:“不過得先確定你們兩情相悅才能進一步發(fā)展,知道嗎?”
這話我說過他聽,也是說給自己。
“知道了,姐姐。”他抬起頭,臉上有紅霞,眼里有星光。
不知過了多久,陳子安怯怯喊了句:“先生。”
我偏過頭,那人恰好逆光站立,劍眉,星目,高鼻,薄唇,著銀袍,佩玉墜,燁然若天神下凡。
他朝少年點頭示意,又徑直走過來:“陪清清逛街,隨手買的。”
我接過來,原是一織錦盒子。
隨手買的?
我望著他,輕輕一笑,收下了那首飾,不再多言。
只是這織錦盒是珠璣閣定制款專用,需得提前半月付定金,是輕易買不到的。
*
日子了無生趣,我坐在院子里看日出,盼日落,手里拿起針線,又放下。
許是看在我給他縫了兩三年衣裳的情分上,他不時送我些東西,有時是珠釵,有時是耳珰。
可是,自幼長在皇宮,什么稀罕物沒見過呢。
偶爾也講上兩句,實在話不投機。
除了用膳,我很少與他們打照面。
聽那兩人哥哥長妹妹短的,簡直食欲不振,便央碧云扶我回房。
“姐姐吃得這樣少,倒顯得我很能吃了。”
我白了她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又聽背后傳來低沉的聲音:“清清慎言。”
算了,不去想這許多。
這日陳子安又來找我。
少年人總是像竹一樣拔節(jié)生長。
我看著這孩子一日高過一日,肩膀漸漸寬闊,心下暗想。
卻忘了自己如今滿打滿算也才十八。
他變戲法似的拿出一串九連環(huán)。
說來也奇怪,他每回給我?guī)У男⊥嬉猓加蟹N似曾相識之感。
“子安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不會又是那江湖郎中吧?”
他點頭稱是,紅著臉看我,眼里是少年人獨有的澄澈。
轉(zhuǎn)眼到了盛夏。
六月十九觀音誕辰。
照例要去廟里燒香拜佛的。
我同蕭楚淵、陸月清一同去了附近觀音寺。
添完香油錢,又去抽了支簽。
怪得很,旁的多是偈語,偏我那支上就一個“再”字。
“‘再’即為‘再見’。”
那解簽的老和尚不肯再多說一句。
罷了,自己悟去吧。
求簽的人太多,空氣中彌漫著夏日特有的燥熱。
我便想著去旁邊的蓮池賞賞荷花。
可是剛走到池邊,碧云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見我撲棱落水。
*
緣分天定,何必強求。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若回到當初打馬游街,我寧愿只是驚鴻一瞥。
我悟了。
或許蕭楚淵不是不清楚陸月清明里暗里的作為,卻不妨礙他一往情深。
這種柔弱難自理的江南美人可能整合他意。
拆散他倆,雖非本意,確是我對他們不住。
再見即是放手,與其彼此消磨一生,不如當斷則斷,成全他也成全自己罷。
失足落水這些天,昏迷在床,想了很多事情,做了數(shù)不清的夢。
“張芷嫣!”
敢直呼本公主大名的,除了他還能有……
這是?
只見與張晗昱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朝一小男孩跑去。
仔細一瞧,那眼淚汪汪搶著風箏的小女孩不正是我嗎?
再一看,那個邊嘲笑我,邊給我扎風箏的幼童竟是江玄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