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楚淵一大早就去接她回府時,我便知曉,這個表妹在他心里很重要。
倘若與陸月清交好,是不是將我與蕭楚淵的距離拉進。
心下如此想著,我便自告奮勇要帶這個表妹去街上轉轉,熟悉上京。
“公主太冒失,我不放心。”蕭楚淵這話雖是對我說的,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卻溫柔繾綣。
說不難過是假的,但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一步步走進他心里的。
“我向你保證,會保護好她的,好不好?”我微咬下唇,指尖攪攥著手帕,懇求他。
可是那人劍眉緊斂,面色凝重,并不言語。
“淵哥哥”,陸月清微微拽著蕭楚淵的袍角,垂眸一笑:“不會有事的,我相信姐姐。”
這芙蓉一般的人,連聲音也是清甜的。只那一聲,便讓他松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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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月清還是受傷了。
云裳閣里,繡娘為便于測量我的尺寸,央我?guī)退弥糇?,我手臂剛往上抬幾寸,毫無征兆地,陸月清俯身打量,恰巧光潔的額頭被擦破皮,有如白色蓮花上濺了血滴。
我登時慌了神,不止因出門前還答應蕭楚淵好好照顧她的。她雖然比我年長兩歲,但喚蕭楚淵淵哥哥,又喚我一聲姐姐,我是有責任照顧這個表妹的。
回到蕭府,他正在主廳侯著,原本平靜的目光在觸及陸月清的前額時,陡然收緊。
她一把撲到蕭楚淵懷里,親昵得熟悉又自然。
“淵哥哥”,陸月清哭得梨花帶雨:“清清好痛。”
“清清不哭,不哭。”蕭楚淵摟著她,輕撫她的后背,為她拭淚,眼里滿是疼惜與憐愛。那是從未對我有過的繾綣溫柔。
分明我才是他三書六禮明媒正娶的妻子,念及此,心里不由得一陣酸楚。可此事確實由我而起,我紅著眼眶道歉,又叫碧云拿著我的玉墜去宮里通傳太醫(yī)。
“不勞公主費心。”
蕭楚淵將陸月清打橫抱起,快步走到書房里,連一個眼神都不屑于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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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月清又受傷了。
我坐在樹下做針線,只見一人影倏然倒下,伴隨著一聲驚叫,針尖直直刺破了我的指尖,血珠子緩緩沁出,滾落在白色絹布上,似梅花綻于雪天。
循聲望去,竟是陸月清倒在我繡鞋邊,像一枝夏盡時節(jié)池塘里殘敗的嬌荷。
蕭楚淵將她扶起,小心翼翼抱在懷里,父皇護著傳國玉璽的樣子也不過如此。
我不去看他們郎情妾意,轉而低著頭,去繡血梅虬龍一般的枝干。
可有人似乎并不想讓我好過。
“姐姐不喜歡我,我能理解,若絆我能讓姐姐消消氣,也算是我的福分了。”剔透的淚珠沾濕她纖長的睫毛,隱隱有西子捧心之態(tài)。
“我沒有。”無論他信與不信,我只說這一句。
面前金質玉相恍若神人的男子神情復雜,她的淚水將他前襟沾濕一片。
目光交匯的剎那,我似乎捕捉到他的不解,或者其他什么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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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宅大院里的日子向來過得慢,我在樹底下做針線時,幾片葉子倏然掉落。
已經秋天了么?
那些枯黃的落葉被我收在一方絲帕里,又叫碧云找個地方把它們埋起來。
前幾日江玄煜邀我出門,但我已嫁作人婦,不便與外男相見,于是讓他少來找我。
本朝駙馬不得為官,蕭楚淵便開了私塾當先生。
起先我還和陸月清爭辯幾句,可是每次蕭楚淵都偏袒她,對我錙銖必較,對她的錯漏卻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