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預料中的冷嘲熱諷和咒罵。
而是在擔心我。
你分明自己都已經(jīng)深陷泥沼了,為什么還要擔心我呢?
看著他著急冒出薄汗的樣子。
我走上前,用干凈的帕子細細將他臉邊已經(jīng)干涸的血跡擦掉。
「我很好,不要擔心我?!?/p>
烏達辛的視線一直落在我身上,哪怕靠得如此近也不肯移動分毫。
「不擦,我現(xiàn)在很臟的。」
他小聲嘟囔了一句。
不知怎么,我的心里泛起陣陣苦澀。
「是啊,跟個掉進泥坑的小狗一樣」
烏達辛愣愣的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
「不是掉進泥坑,他們打我,才臟的?!?/p>
「誰打的你,還記得嗎?」
烏達辛這次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
我將那些獄卒都叫了過來,讓他一一指認。
被指認出來的那一批人立馬面帶惶恐地跪在我的面前不停地求饒。
我知道他們也不過是受了太子的命令。
可這樣重用私刑,難保他們自己心里沒有助紂為虐的想法。
我叫人將他們拉下去每人賞了五十板子,換了一批我信得過的人當值。
這樣才能確保我沒有把烏達辛放出來之前不會再受到那些慘絕人寰的酷刑。
未經(jīng)圣旨羈押質(zhì)子。
也就只有我這個仗著有男主光環(huán)死不了的太子哥哥干得出來。
雖說烏達辛不過是個質(zhì)子身份。
可再怎么樣他也是烏爾族的小殿下。
平日里的苛待也就算了,要是鬧出人命來,那就是烏爾開戰(zhàn)的最好理由。
我將這件事直接上表了皇帝。
皇帝下令要我趕緊把烏達辛從地牢里接出來好生養(yǎng)傷。
太子氣急敗壞,來我宮殿門口鬧過好幾回,全都被我用底端切了花的竹子給打出去了。
開玩笑,這玩意打人可不比刑具弱啊。
二十世紀的家長發(fā)明出來的好東西,如今也算是物有所用了。
沒了太子叨擾能安安心心養(yǎng)傷的烏達辛展露出了他驚人的種族天賦。
都說草原上的郎兒都是長生天的孩子,不管是戰(zhàn)斗能力還是自愈能力都極強。
不出半個月,救回來的時候還奄奄一息的烏達辛已經(jīng)能夠下地走動練劍了。
只不過每次都會被我抓到都會賞賜一記暴栗。
「不好好躺著又下來干嘛?」
烏達辛抱著腦袋裝委屈。
我聽地牢里的獄卒說各大刑具用了個遍都沒吭一聲。
我這小小一拳怎么就能疼死他了。
他摸摸腦袋,見這一招不管用才尷尬地笑了笑,轉(zhuǎn)身又從腰間香囊里抽出一疊小帕。
手帕被洗得干干凈凈,上面的血污已然不見蹤影。
他將手帕遞給我。
耳尖有些紅了。
「洗了很多遍,不臟?!?/p>
看著白白凈凈還帶著些花果香味的手帕,我還是軟了心,語氣不再強硬。
「饒你一次,但接下來一個月內(nèi)不許練了?!?/p>
他嘴上答應,但是我知道只要我一不在,保準失控。
我拉著他坐在一大桌藥膳前,陪著烏達辛吃了個肚脹。
兩個人肚子撐得跟皮球似的。
最后只能搬了兩張竹椅放在庭院子里看著月亮休息休息。
漢語在本人的悉心教導下突飛猛進的烏達辛跟我說了很多東西。
他躺在跟我并肩的竹椅上,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上幾分。
他向我描述他的草原。
那里有廣袤的草原和看不見盡頭的銀河星帶。
連綿的山忽遠忽近。
牛羊群在豐腴的大地上。
茂密的草地是孕育生命最好的溫床。
烏達辛很驕傲地說。
他會抱起剛剛出生仍然渾身濕漉漉的小羊羔,用手掌撫摸那跳動而溫熱的身軀。
草原的血液,自由,鮮活。
我靜靜聽著。
心中卻不免一酸,鼻尖有些澀。
他是草原的孩子,本就不該困在這些高墻之中。
皇宮里所有人都是死的,都是身不由己的。
尤其是他。
分明是個純善至極的孩子,卻在這該死的劇情之下變得嗜血變得瘋狂。
哪里有什么天生的反派?
如果是被愛著的,誰愿意一直被恨著呢?
他轉(zhuǎn)頭告訴我。
「你是這里唯一的小羊,你是活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