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一個照面，我被嚇得張大了嘴，想喊“救命”卻發(fā)不出聲，雙手不聽使喚地拍打著水面，雙腿不自覺地往后挪，渾身都在顫抖。

我甚至感覺自己的身體都變輕了，快要飛起來了。

這一幕太過突然，太過恐怖，太過震撼。

此時，這具尸體又浮出一小截，肩膀也露出來了。

“怎么可能？這不科學(xué)啊，不符合常理啊，它是站著的，它怎么做到的？”

我應(yīng)該是被嚇得有點神志不清了，否則我斷然不會這樣胡思亂想。

原本還算明朗的天空，光線漸漸暗淡下來，周圍溫度驟降，一股寒意襲來，從我腳底蔓延至脊梁背。

隨后便是一陣眩暈，我一頭栽入河里。

好似一個秤砣，還來不及撲騰幾下就沉了下去。

水，很冷。

河，很深。

不一會河水就涌入了我的口鼻，侵入了我的肺部，我邊嘔吐邊掙扎，難受極了，如果我能逃生，我發(fā)誓這輩子再也不敢下水了。

我感覺到生命的流失，我感覺很累很累，很困很困，我看到我出生時的樣子，我看到小時候偷爺爺?shù)腻X去打游戲機，我看到我考試作弊被班主任發(fā)現(xiàn)，看見爺爺將我倒吊在房梁上用竹條狠狠地抽我……

這一副副畫面好似放電影般，瘋狂的快進(jìn)著，直到最后一個畫面——河里那具尸體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咳咳咳……”劇烈的咳嗽震得我胸腔一陣劇痛，隨后便是被人翻轉(zhuǎn)身子，一骨碌將肚子里的水和污穢物吐了個干凈，直到乏力，又緩緩躺了下去。

我奮力睜開雙眼，看到爺爺含淚泛紅的雙眼。

圍在我身邊的還有手里拿著野斑鳩的土根叔和一身濕漉漉的水生叔。

爺爺一只手緊緊握住我的手，另一只手顫巍巍地摸了摸我的臉，擔(dān)憂地問到：“小王八蛋，看你以后還聽不聽我的話。”

此時我還驚魂未定，朝著爺爺就開腔：“爺爺，河里有死……”

“誰打的電話？尸體在哪？誰發(fā)現(xiàn)的？”洪亮的嗓音惹得眾人轉(zhuǎn)身。

我和爺爺?shù)哪抗舛纪Ａ粼谶@個中年男人身上。

爺爺輕聲對我念叨：“六陽魁首，象合于天，頭生二十四骨，面有十三部，包羅萬象……相之一門，盡在于此??！“

說完便起身對著中年男人打起了招呼：“小伙子體格精健卻滿面愁容，想必最近諸事不順??！”

中年男人沒有理會爺爺說的話，繼續(xù)追問：“老人家，是您打的電話嗎？那河里的尸體也是你發(fā)現(xiàn)的嗎？”

爺爺耐心地回答：“是我侄子打的電話，小伙子，瀟水兇邪，每年在這條河里喪命的人多了去了，可偏偏……”

“孝仁叔，您歇歇，我來說吧！”水生叔插嘴道。

“那什么，同志，是這樣的，我們是在水邊討生活的，什么樣的尸體都見過，干我們這行也有忌諱的，女怕俯，男怕仰，正常情況下，這兩種尸體我們是不敢打撈的。

如果非要去撈，也得祭拜一番，尸體妥善處理后，也免不了生一場病。

今天碰到的是立尸，也叫死倒。

別說我們不敢去撈，就算是水警，懂點行的都不會去撈的。

說到這里，水生叔又指了指我：“我侄子剛才差點就被那死倒害了。

所以，我叔想借你們打撈船上徽章的正氣，來泄這具死倒的陰氣。

中年男人實在聽不下去了，當(dāng)即吼道：“行了行了！這位老鄉(xiāng)，什么這氣那氣的？聽得我都糊涂了，再說了，都什么年代了，封建迷信那一套，咱不興了，?。?rdquo;

說完立馬又指揮身邊的幾個跟班道：“你們五個，去借條船把尸體撈上來，你，趕緊聯(lián)系法醫(yī)……”

等我換好衣服，就這一會兒的工夫，五個年輕的小伙子已經(jīng)征用了村里的一條小船，船家也是本村的，剛準(zhǔn)備打火，河面就起了霧。

爺爺見一干人都在忙碌，當(dāng)即就拉著我走到河岸的土坡上。

我有點不明所以，正打算開口問爺爺時，卻看到爺爺眉頭緊鎖，死死盯著河面，大氣都不喘一口。

一陣河風(fēng)刮來，夾雜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腐朽氣息，水里時不時的有氣泡翻滾。

爺爺指著一處河面，對著我說道：“小王八蛋，剛才你就是在那里落水的。”

循著爺爺?shù)氖种阜较蛲?，只見那一處河面的周圍逐漸變黑，我揉了揉眼睛，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剛才腔子進(jìn)多了水，腦子也跟著不好使了。

爺爺?shù)吐曋v解道：“小畜生，瞧見沒？這段河道的陰氣濃郁得幾近實質(zhì)化了，能到如此地步的，只能說明水里那家伙成氣候了。”

河岸上的風(fēng)聲越來越緊，滿樹的枯葉窸窸窣窣地抖落，天色變得渾黃暗淡。

爺爺越發(fā)的不安了，抬頭看了看天，突然瞪大眼睛看著我，眼神中夾帶著一絲恐懼：“河畔落葉沙，黃泉路示警。”

我不明所以，但看著那米黃色的霧，沒由來的心生畏懼。

爺爺吞了吞口水，細(xì)聲低語道：“鋒啊，那可不是霧啊，那是煞氣。

天地始成有三氣，靈氣升騰，混沌居中，濁氣下降。

人間煙火氣便是那混沌之氣，人死后若被地下的濁氣侵蝕，死前體內(nèi)的混沌之氣就可能化為煞氣。

煞氣聚而不散，定會滋生出邪物。”

看著還在為打不著火互相指責(zé)的幾個年輕人，我輕聲地問道：“爺爺，我看到的那具尸體是不是邪物？”

爺爺都沒正眼看我，不過還是耐心地跟我解釋道：“有死倒的地方，必有大兇之物。

死倒，跟傀儡差不多，被操控的一類，雖說是傀儡，但比起一般的水鬼，那厲害的不是一點半點。

有些含冤而死或者橫死的人入水后，尸體并不會浮上來，待尸體撈出后，竟然像剛剛死的時候一樣，尸體還是原來的樣子。

不僅如此，這些水下的尸體還會一直在水中直立著，保持著行走的姿勢，尸體隨著水流緩緩向前，就像是在漫步。

在一些干涸的河床中，能看到水下清晰得腳印，一步步走向最深處，走到頭后會轉(zhuǎn)一個方向繼續(xù)走，這些個死倒啊，不抓到替身是不會罷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