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什么都不記得了。”我搖了搖頭,低聲呢喃道。
“大人,這小子看著這么傻,你確定這次沒找錯嗎?”一旁的小童再次開口,這次是對著和尚說的。
和尚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自顧自的從桌上的茶盤中拿出一個茶杯放在面前,又端起茶壺往里添上了茶水。
那倒出的茶水碧綠清幽,似乎與印象中的茶湯不太一樣,我雖然忘記了一切,可是有些東西看到了卻總歸還是有印象的。
隨著茶水倒出,一股濃郁的芬芳伴著屢屢白煙在空氣中彌漫開來,似茶香,又似花香。
“小先生既然想不起來了,不如坐下喝杯茶吧,喝了這茶,說不定就想起來了。”
聞著茶香,我鬼使神差的走到桌前坐下,伸手捧起茶杯,飲了下去,一股甘甜,順著喉嚨,流入腹部。
茶水下肚,一些久違的感覺隨即涌了上來,疲憊,寒冷,饑餓。。。甚至有全身骨頭都傳來陣陣的疼痛感,但很快,一股暖意在腹部散開,這些感覺又開始慢慢減退。這急速涌出的種種感覺又在瞬間退卻,只是剎那便讓我全身浸汗。
慢慢的,一些破碎的片段急速地在我腦中閃過。
“阿文,快來,今天有你最喜歡的芋頭糕,做這個老爹可是忙了一上午。。。”
“阿文,咱們終于畢業(yè)了,以后就是咱哥倆大展拳腳的時代了。來,干杯,今天咱們不醉不歸。。。”
“阿文乖,以后就咱爺倆相依為命了,老爹不會讓你再吃苦了。。。”
“阿文,你說,為兄這一仗是吉,是兇。。。”
“阿文,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過來陪阿哥多喝幾杯。。。”
“阿文,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親阿哥,誰若是敢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一定饒不了他。。。”
“阿文師傅,快來坐,多虧了您,我家妮子終于好了,這是我自家做的糕點,您可別嫌棄,多吃點。。。”
“阿文,山下村子遭了瘟病,師傅讓我們趕緊尋些藥材,一同下山去為村民診治,你快別呆在那兒了,快回去收拾收拾。。。”
許多聲音在耳邊響起,他們好像都在呼喊同一個人,又像是不同的人,又像是。。。在叫我。
“我。。。叫阿文?”
“可想起些什么?”見我似在回憶,和尚又問到。
我蹙眉又思索了一會。點了點頭。
“可有掛念之人?”
碎片式的記憶并不連貫,它們甚至不像是同一個人的記憶,可是我依然肯定,那些聲音的主人里,有人正在等著我。
“有。”我肯定的回答道。
似乎很滿意我的答案,和尚又輕輕笑了笑,他似乎很喜歡笑。
“既如此,那小先生不如與小僧做個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我知道,他終于要說出他的目的了。
“小僧助你走過此間路,若是順利回去,小先生則需幫我完成一件事。”
“什么事?”
“回去后自然會有人告知。”
“好。”我沒有猶豫,直接答應(yīng)了下來。
雖然我還不清楚眼前著和尚和小童究竟是誰,這里又是否真的是黃泉,但如果我是真的死了,那么一個能讓我復(fù)活的機會,無論付出什么代價我都愿意嘗試。
見我答應(yīng)下來,和尚便站起了身,緩緩走到一旁幼童的身邊,輕輕撫了撫他的頭,牽起他的小手。
隨后又抬頭看向我,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不知怎么,我總覺得這笑容我很熟悉。
“小先生,時候不早了,若是想回,踏上這條小道一直往前走,不多時便可抵達,太陽落山后,這路,可就不好走了。”
他沒說要怎么幫我,只是有指了指我身后那條石板路。
聞言我又向身后看去,原先草屋外一圈的紅色鮮花已經(jīng)不見了,遠處石板小道之上又莫名多出一輪艷陽,掛的很低,炙烤著下方的石板。
我慌的回過頭,想要詢問這太陽是何時出現(xiàn)的,卻已找不見兩人,涼棚下只剩下我一個人,桌上剛才和尚喝茶的茶具也隨之一同消失了。
我在草屋之中坐了良久,終于下定決心。既然有人在等我,那我肯定是要回去的。
我站起身,向石板路走去,沒有再猶豫,一腳踏了上去。
當我踏上石板路的那一刻,身上一股沉重的感覺即刻襲來,全身感到有些沉甸甸的,像是身上背了塊石頭,又像是,真正的踏在了陸地之上。
同時,周遭開始刮起猛烈的強風(fēng),將我吹得有些搖曳。
我急忙穩(wěn)住身形,又向前走了幾步,身上沉重的感覺隨著我前行,正在一點點的增強,雖然每走一步增加的很少,但這幾步下來還是能明顯的感覺到。
看著前方望不到頭的石板路,我不由得皺了皺眉。
我轉(zhuǎn)身看向草屋,原先的草屋此刻卻也不見了,身后只剩下一望無際的黃沙,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影一般。
無奈,我只有轉(zhuǎn)身繼續(xù)向前走去。
身子感覺越來越重,踏出的雙腳也越發(fā)吃力,耳旁的風(fēng)聲依舊猛烈,可是吹在身上卻沒了感覺。
頭頂?shù)奶柊l(fā)出暖洋洋的光芒,原先那些奇形怪狀的云已不見的蹤影。
隨著我的前進,太陽仿佛也在慢慢下落。
我不記得我走了多久,也不知道還要走多久,亦如我最初踏入這方黃土之上時一般。
只是,此刻我知道有人在那頭等我,我必須不斷地,不斷地走下去,走回去。。。。。。
“小先生,過去,現(xiàn)在,未來,我們有緣再見。”
耳邊忽然又傳來了和尚的聲音,眼前,一抹不屬于天上太陽的白光,從遠處的黑暗中,緩緩張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