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三天了,李長寧并沒有要醒的跡象。
陸展安坐在病床邊,盯著病床上的女孩發(fā)呆。他怔怔地坐著,而后突然想到,李長康就是這樣,等來了陸杰的死訊,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想坐以待斃,但又無計可施。
他不想哭,也哭不出來,就是心在疼,變著法地疼。
為什么李長寧要推開他,承受這一切罪過的人本該是他啊!
也許這就是老天懲罰他的方式吧,這一切通過加注在李長寧身上比在自己身上,還要痛苦上千倍……
蘇子葉走到了病房門口,看著里面的這一幕,她沒有勇氣走進去。
回憶起面前二人曾經(jīng)是她與李長康口中善意的玩笑與調(diào)侃,之后便會換來李長寧羞紅的臉和逃避??涩F(xiàn)在,他們之間,只能隔著一個夢境,在病床面前相守。
沒有人能感同身受他們的遭遇,但蘇子葉的痛苦絕對不比他們少半分。
“子葉不要!”
李長寧沖到自己車前時拼命喊出的四個字,是她痛苦和內(nèi)疚的根源,即使摻雜著沙啞和恐懼,但蘇子葉記憶猶新。
被沖昏理智的人什么都能做得出來——蘇子葉知道這算是在安慰自己找借口,可除此之外她找不到其他可以讓自己抽離一些的方式。
她太難受了,就像是五臟六腑里面包裹著千萬根針,在慢慢地將她整個人穿透,她害怕要是得不到一些緩解的方式,自己就會支離破碎。
陸展安坐在床前,感覺到身后有動靜,他回過頭,看著站在門口的蘇子葉,遲疑了一下,替李長寧掖了下被子,站起身。
“幫我照看一下她!”陸展安對著正在換藥的護士說。
而后起身抬步,走向了病房門口。
陸展安臉頰兩側(cè)的胡茬已經(jīng)開始蔓延,眼睛布滿的紅血絲讓他現(xiàn)在看人都有些木訥,嘴唇上面的干裂看起來稍微用力就會迸發(fā)出血。
蘇子葉看見他的面無表情,這應(yīng)該已經(jīng)是他可以給自己最好的臉色了吧。“長寧還好嗎?”她有些忐忑。“醫(yī)生有沒有說她什么時候會醒?”
陸展安搖了搖頭。“沒有,不過我會一直守著她的。”
“安!對不起,是我的錯,讓你們?nèi)绱送纯?”蘇子葉手指不斷在保溫盒的邊緣磨蹭,她低下頭小聲地說。
陸展安沉吟了一下。“不,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老天一定是在懲罰我。因為老天覺得這些懲罰在我身上不夠,所以想讓我更痛苦一些。”
陸展安不怪蘇子葉,從他固執(zhí)地決定賣掉公司的那一刻,他就站在了所有人的對立面,與他們?yōu)閿场?/p>
他以為這是他復仇的結(jié)束,可這卻是他痛苦的開始。
“你沒有對不起我們,是我對不起你……”陸展安繼續(xù)說。
蘇子葉沒有說話,那種在夢里的無助感覺又來襲了,她使勁控制住冒出眼淚的沖動,手掌蜷縮起來,指甲扎進掌心里面,疼得她發(fā)抖。
這時,護士從里面跑了出來。
“病人醒了,病人醒了!”護士對陸展安說。
陸展安回過頭,聽清這句話立刻反應(yīng)過來后,沖進了病房。
病床上的李長寧,伸手想要觸碰頭上的傷口,剛覆蓋上就疼得她呲牙,迅速放下手。她試圖坐起來,陸展安立刻上前攔住了她。
“長寧,你先別動,你身上有傷!”陸展安緊張地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扶住她哪里才會不觸碰到她的傷口,只能拉住她的手。
李長寧有些茫然地看著陸展安,剛想開口,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子已經(jīng)干裂得說不出話了。
陸展安看到李長寧的表現(xiàn),立刻從床頭倒了一杯溫水,送到她的嘴邊,李長寧張嘴喝了下去。
“感覺怎么樣?”陸展安小心翼翼地坐在床邊,扶著她的肩膀讓她坐起。“有沒有身上哪里疼?”
李長寧上下打量了陸展安一眼,眼神中透著無助與無知。
“你是誰啊?”
“病人應(yīng)該是腦中血塊遺留,導致的部分失憶,所以這個病,需要你們家屬的竭力配合,幫她回憶一些往事,應(yīng)該就會想起來了。”
這是醫(yī)生給出的結(jié)論
“這個病很嚴重嗎?會不會導致什么其他的后遺癥?”陸展安擔心的問。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在乎別的了,只要她可以完完整整的在他身邊,那么就對他來說就是有生之年最大的幸運了。
“不好說,任何事情都沒有百分之百的可能性,所以還是要看她以后得表現(xiàn),我會配合她的癥狀開一些藥,按時按量吃,應(yīng)該就不會有問題。”
“好的,麻煩你了醫(yī)生!”
蘇子葉一直站在門口,她望著里面的李長寧,她陌生的眼神讓她心痛。她背過身,任由淚水在臉上肆意妄為,這一切都是她導致的,她做出了這輩子最錯誤的決定,就是連累無辜。
她的沖動,釀成了李長寧一生的悲哀。
陸展安坐在病床前,李長寧的眼神中還有著一絲害怕,她不認識面前這個男人,她對整個世界都是未知的,就像新生的嬰兒。
“你是誰?”李長寧聲音沙啞地開口問道。
“我是你的愛人!”陸展安堅定地說。
“愛人?”李長寧有些迷茫,雖然面前這個男人感覺在她的心里曾經(jīng)有過記憶,但是愛人,這個詞語,太陌生了。
“我們是彼此最愛的人!”陸展安伸手將她的手握在手中。
“我為什么會在這里?”李長寧猶豫了一下,沒有將自己的手抽回。
“因為那天有一輛車,馬上就要撞到我了,而你把我推開了。”陸展安緩緩地說。“發(fā)生了一場車禍……”
“車禍?”李長寧努力的尋找著記憶的碎片,妄圖將它們拼湊起來,可惜實在太依稀了,她并不記得什么車禍。
黑夜,憤怒,車禍……她的記憶里面,好像自己把一個人推開了。
“安!”李長寧輕聲叫出來,這個名字是自己僅存記憶里,依稀的一部分。
陸展安聽到她的呼喚,聲音的嘶啞中帶著驚喜。“這是我的名字,你想起來了?”
李長寧迷茫地搖了搖頭。“我只是,想起了這個名字。”
陸展安眼神中有一絲失望,不過立刻他又笑了笑。
“沒關(guān)系!你會想起來的,一定會!”
像是在安慰李長寧,又像在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