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一進門,整個人就癱坐在了院子里面,臉上的淚水混合著鍋灰,抹得烏漆嘛黑,林洛詩看著實在有些不忍心。
“喏,擦擦臉吧。”
林洛詩將自己的帕子沾了水,遞到小桃的手上,但小桃顧不上擦臉,只睜著一雙眼睛,驚恐地打量了一遍這顧家的院子。
尤其是在確認沒有人跟過來之后,她才算是喘順了氣兒。
“小姐,小姐我對不起你,現(xiàn)在只有你能救我了,你就收留我住下來吧,我能干活兒的,你讓我干什么都可以!”
小桃一臉狼狽,卻使勁抓著林洛詩的手,直到指節(jié)泛白都不肯挪開。
“行了,你進屋來擦擦臉,喝口水,再慢慢說吧。”
她不可能聽小桃隨便說兩句話,就草率地答應(yīng)留人,總得要問個清楚才是。
小桃跟著林洛詩一路小跑進了屋,坐下來喝了兩口水,這才斷斷續(xù)續(xù)地開口說話了。
“小姐,您之前不是讓我去聯(lián)系人牙子么……后來您是不是改了主意不賣孩子了……他們、他們就找到了我……”
說到這里,小桃掩面哭泣了起來,“他們說、說要拉我去抵債……”
接下來的話,她不說林洛詩也是能猜到的,馬三他們一群人,找她找不到,也不敢拉她去抵債,自然是找上了小桃。
這馬鞍村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小桃一個外鄉(xiāng)人,在這邊人生地不熟的,要找到她很容易。
林洛詩想了想,小桃從前跟在她身邊很多年,做事一向勤勉,來到這馬鞍村想要自謀生路,也是人之常情。
再說去聯(lián)系人牙子要賣孩子的事情,本也不是小桃的過錯,是她自己要賣孩子,這才讓她去聯(lián)系的。
“行了,你別哭了,既然這樣,你就在家里留下來吧,跟我一起干活兒,還是能活下去的。”
林洛詩看她哭成這個樣子,多少有些不忍心,伸手幫她擦了擦眼淚。
“你就在我房里休息休息,一會兒隨我出去見見顧家的人,明天再跟我一起采藥去吧。”
顧家的人,就她的觀察來說,都還算不錯,應(yīng)該不會對她收留小桃有什么意見。
吃飯前,趁著顧淮之還在房間看書,林洛詩先帶著小桃去見了顧母。
“伯母,這是之前跟著我一起陪嫁過來的丫頭小桃,跟我走散了,今兒才找到咱們家。”
小桃想要去自謀生路的事情,說出來總是不體面不光彩,林洛詩幫她遮掩了過去。
顧母自然是沒什么意見,還拉著小桃的手連連說,“好孩子,你受苦了,別擔心,今后你就在我們家踏實地住下來,咱們一起努力,總會過上好日子的!”
正在院子里玩的顧雪聽到廚房這邊的響動,進來看到小桃,也開心地笑了起來。
“咱們家又來了一位漂亮姐姐,真好!”
吃飯的時候小桃跟顧淮之打招呼,顧淮之倒是淡淡的,不置可否的樣子,只“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吃過飯,顧淮之搖著輪椅就要進屋,只跟母親和孩子們打了個招呼,將林洛詩和小桃都視作空氣。
林洛詩倒是不在意,但她想到了他腿上的傷。
“等等,你的傷,該換藥了!”
她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拉住顧淮之的輪椅,推著他進了他的房間,“我?guī)湍銚Q藥。”
“好。”
他沒有什么多余的話。
今天下午暗衛(wèi)來報,那瓶藥中的毒藥,正是林洛詩親自放進去的。
看著眼前殷勤為他上藥的女人,他的面上掠過一絲嘲諷。
林洛詩忙于低頭處理傷口,自然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依舊是跟昨天同樣的藥方,一樣的蝴蝶結(jié)。
“好啦,你的傷口恢復(fù)得倒是蠻快。”
“一會兒將藥喝了,會好得更快。”
她處理傷口的動作極為嫻熟,絕不像她自己說的,只是讀過幾本醫(yī)書而已。
顧淮之看向她的眼神,帶著些許審視和遲疑,這女人身上,還有些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不用太感謝我,我只是不想拖累自己而已~”
她起身活動了一下肩膀,甚至還伸出手,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向討厭被別人觸碰的顧淮之,沒有躲開。
飯后便是顧淮之詢問顧鴻課業(yè)的時間,顧鴻讀書非常認真,所有的問題都對答如流,顧淮之聽了,都忍不住連連點頭稱贊。
顧鴻剛出去,顧母就走進了書房。
“淮之,娘有話要跟你說。”
“什么事,娘?”
顧淮之將手上的書放下,望著顧母。
“淮之,你看,不久就到了要進京趕考的日子,詩詩的家在京城,咱們一起送你去趕考,也一并回一趟林家,算是回門,你說好不好?”
是了,再過兩個月,就是進京趕考的日子了,要在考試的日子之前趕到,需要提前一月有余就出發(fā),如今算來,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
顧淮之略微凝眸,似是在思考母親的提議。
但顧母此次過來,根本就不是來同他商議的。
“詩詩嫁到我們家,清貧就算了,咱們不能讓她連該有的禮數(shù)都沒有啊,那該多讓她寒心呢?”
顧母說話的語氣重了些,顧淮之便垂眸點頭,“此事母親定奪便是。”
“好孩子,只要你愿意跟我們一起去林家,就好了。”
想要去京城全了回門的禮數(shù),橫亙在他們面前的難處有二,一是家中沒有余錢,支撐顧淮之一人上京趕考尚且勉強,更不要提這么一大家子人一起去京城,二就是顧淮之不愿意。
沒錢尚且好說,但顧淮之從小就是一個心氣很高的孩子,去到京城林家相府,少不得要被人議論譏諷一番,加之他對林洛詩沒有感情,顧母的擔心,溢于言表。
現(xiàn)在顧淮之點頭了,顧母便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
只是顧淮之此刻心中所想之事,卻是跟母親半分也不一樣。
他想要進京趕考,并非是為了所謂的功名,而是為了得到一個真相,也是為了完成曾經(jīng)的受人之托.
至于林洛詩……
家中人一同吃飯,顧雪坐在顧淮之和林洛詩的中間,望望顧淮之,又望望林洛詩,清了清嗓子就開始說話了:
“父親,我喜歡的人,你也會喜歡,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