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懸頭頂,不歇地烘烤著地面。
出了旋轉(zhuǎn)門,戶外的熱浪席面來,王舸扣低帽檐,回頭三分俏皮地朝劉豐望去:“劉隊長,事兒辦完了,我倆得回去交差了。”
劉豐點點頭:“辛苦兩位。”
“覺得我們辛苦就請我倆吃一頓唄。”王舸忽然向劉豐來了一個Wink。
劉豐被他雷到,像避子彈一樣往后閃了一下。
“無聊。”顏文博下了臺階,揣著文件徑自向停車坪走去。
“大哥你怎么了?等等我嘛!”小痞子追了上去,還不忘回頭賠罪:“我大哥生氣了,飯局劉隊長先留著,我們改天再約~”
在兇殺現(xiàn)場嚴肅認真,出了酒店放飛自我。
騷,還無恥。
劉豐看著一冰一火上了車,心里頭冒出好些奇奇怪怪的念頭。
這倆貨絕對稱得上寇教授的得意門生了。進了案發(fā)現(xiàn)場,眼神和態(tài)度立馬發(fā)生轉(zhuǎn)變,從頭到尾都表現(xiàn)著對真相的執(zhí)著和渴求。這樣的人,很難得。
兩個性格鮮明的年輕人組合到一起倒是互補,不過……
現(xiàn)在的00后都這么個性鮮明且奔放不羈嗎。
有一說一,這倆小子在一塊兒還挺……怎么說,違和卻又處處合理吧?
不過要是自己的孩子變成王舸這樣的社會毒瘤青年和顏文博那樣的Bking+寡語綜合癥,估計會被親手打斷腿腳吧。
十字路口亮著紅燈。
“我特么都成你專職司機了。”王舸無聊地敲著方向盤,偏頭看著后視鏡。
顏文博心無旁騖地翻看著手里的資料。
“大哥?”王舸回過頭,試探性地喊他。
“閉嘴。”顏文博皺眉。
“真兇。”王舸委屈。
過了一會兒,王舸又無聊找話:“盯著看了這么半天,摸出點兒新門道沒。”
顏文博合上資料,淡淡地說:“他還會出現(xiàn)的。”
他,專指殺害唐仕龍的兇手。
沒有“應(yīng)該”、“估計”、“大概”,說得很肯定。
寇準老教授和顏文博意見很統(tǒng)一,這是一場可預(yù)見的連環(huán)兇殺案,以唐仕龍的死亡為開端,很快將會迎來這場恐怖戲劇的第二幕。
兇手預(yù)謀下手的對象,是當(dāng)年滄沂女子連環(huán)兇殺案中,被刑捕司審問過的嫌疑人。
通過與當(dāng)年相同的作案手法,替往死的數(shù)名花季少女報仇祭奠。
陳年舊案的案底被找到有些難度,也需要耗費大量時間,為了節(jié)省時間,王舸顏文博只能連夜趕往滄沂,找到當(dāng)時這起案件的首負責(zé)人。
五十六歲的退休刑捕伍志浩,是當(dāng)年連環(huán)兇殺案的主要負責(zé)人。近些年他染上了酒癮,喝酒無度,耽誤了不少正事,刑捕生涯不升反降。
十年里,他從最初的刑捕中隊隊長降級為副隊長,再降為一名普普通通的老刑捕,直到退休。
王舸和顏文博登門的時候,伍志浩就嵌在門框前,頭發(fā)花白,面色蠟黃,佝僂著腰,滿嘴酒氣:“滾!小痞子!”
小痞子還沒開口,就迎來一句痛罵。
“保……護費收我頭上來了!告訴你,勞資……沒錢……趕緊滾,不然……拿掃帚請。”
“?”王舸有點炸毛,偏頭求顏文博解惑。
這老頭兒有眼疾?我特么打扮得這么陽光帥氣,和收保護費的小混混哪點像?
顏文博從上至下掃了一眼王舸,倒扣的褐色鴨舌帽,反光的黑色皮夾克,寬松灰褲子,以及高筒馬丁靴……嘴唇動了動,卻終究沒說話。
只緣身在此山中。
這些年伍志浩一直蝸居在這幢老舊的單元安置房里,按說一名老刑捕的退休金不算少,他卻從頭邋遢到腳,衣服也老舊得和乞丐打扮差不離太遠。
房門開了一道縫,有限的視線里,王舸能看到客廳,一套老舊的褐色布藝沙發(fā)靠墻角擺放著,很老很舊,上面堆砌著十幾個啤酒易拉罐。
王舸剛準備開口,門里出來一個女人,臉都還沒露全就搶在他前面喊上了:““喝喝喝,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遲早有一天得死在酒壇子里!”
沒有人說話,兩個年輕小輩夾帶一個老酒鬼被里面女人的氣勢鎮(zhèn)得死死地。
中年女人圍裙還系在身上,臉上的表情卻并不客氣:“我前腳收拾好,你后腳就把屋子弄亂。”
“是伍前輩嗎。”門外有人開了口,說得非??蜌?。
女人順著聲音掃了一眼,是顏文博,于是打量門外的兩個青年兩眼。
她清楚,肯稱伍志浩為前輩的,只有刑捕界的那幫小兔崽子。
幾秒之后,女人不耐煩地準備合上門:“不是!”
卻被伍志浩的手死死卡住,他目光如匯地盯著顏文博,之前的酒意瞬間全無,雖然說話還是不利索:“什……么事。”
客廳的桌子上亮著一盞行將熄滅的昏暗臺燈,伍志浩陷在靠近墻角的沙發(fā)上,陰影遮蓋著他。
因為始終沒有抓到兇手,這樁無頭懸案成為了這老頭兒心頭的一根頑刺,甩不脫、拔不掉,每晚閉上眼,他就能看見六名女孩倒在血泊中、面部扭曲地向他喊冤。
妻子周作云一邊咕噥,一邊收拾著沙發(fā)上零零碎碎的啤酒罐子,偶爾不甚耐煩地瞥一眼坐在伍志浩兩邊的年輕人。
“要問什么趕緊問,趁他還正常。”周作云說。
“什么叫‘趁他還正常’?”王舸偏頭。
周作云替伍志浩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眼神既無奈又心疼:“癔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