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綾抽出自己的拳頭把烏黔推開,烏黔全身像沒了骨頭一樣,四肢無法使勁,她被推撞到一旁的大石,然后雙腳一軟順著石邊跪坐在地上。她的腹部有一個拳頭大的黑洞正冒出濃郁的黑霧,靈核在剛才的一擊中已然粉碎,烏黔奄奄一息,相信再過不久,她的身體就完全變成黑霧消逝在這世界。烏黔確實是廢了,但元綾她自己也僅僅剩下丁點靈氣,剛才那一招,幾乎耗盡她本來就不多的靈氣,元綾坐在原地,想要盡快恢復(fù)可以離開這里的能力。
如今她們兩人就在大石之間的隙縫當(dāng)中,四周昏暗無光,擁擠又壓抑,不過她們的眼睛很快就適應(yīng)了黑暗,彼此都能隱約看到對方的狀態(tài)。烏黔艱難地抬了抬頭,凝視著只離自己兩步之外的元綾。
“你是泠融,是嗎?”
元綾因為少了一只耳朵,聽覺減半,加上烏黔奄奄一息地說話的聲音很微弱,元綾雖然聽到烏黔說話,兩人距離也不遠,但是聲音聽起來卻很迷離。她瞥了眼烏黔的傷勢,隨意地回道:“或許吧。”
“或許?”烏黔疑惑,很快就意識到對方應(yīng)是失憶了:“難怪你不認得我。”
“我們認識?”
烏黔苦笑:“我曾經(jīng)是亥山的人,還偷走過你的東西。”
將死的人,說話已經(jīng)不會再顧及什么,況且如今這里只有她們兩個人,也沒有第三個人會聽到她們在聊什么。烏黔從自己上衣的暗袋中,拿出來一本深紅色的冊子,她無力地把冊子丟在她與元綾的中間,元綾沒有伸手去拿,只瞥了眼封面,也許因為年代久遠,加上烏黔長期把東西放在身上,封面的字已經(jīng)被磨得掉色,模糊得看不清到底寫的是什么。
“我曾經(jīng)…視你為目標和榜樣…”
烏黔斷斷續(xù)續(xù)的在喃喃自語,她也沒有留意元綾到底有沒有在聽。
“后來想要追趕上你,超越你…可是好像無論我再怎么努力,非但追不上你,連接近你的機會都不多…”
烏黔好像是在總結(jié)自己這些年的心路歷程,在懷念,在回顧,在自省,在反思…
“后來你把弦月帶回了亥山…我不知道你到底看上了他什么,但之后的你和弦月總是一起出現(xiàn),又或許是在不為人知的地方修練,我曾經(jīng)一度以為弦月是你的男寵…”
元綾透過烏黔的描述,腦海中好像不由的出現(xiàn)了相關(guān)的畫面,但當(dāng)她聽到最后兩個字,不露聲色地挑了挑眉。
“你還在,證明他沒有忘記你對他的恩情…我承認我也看走了眼,他確實是一顆潛力無限的種子…”
烏黔如今的下半身已經(jīng)消逝,只剩下上半身癱倒在地,她看起來更狼狽憔悴,但是接下來她彷佛回光反照般,說話的聲音聲量變大還凝重了起來,與此相對地,黑霧流逝的速度也同樣加快…
“可是,你也沒料到吧,你親手培養(yǎng)的種子卻開始在剝奪你反噬你,他讓你失去記憶,殺了你的親友,毀滅了你的亥山,把你從神壇拉了下來,變成了一個什么都不知事事靠他的女人,你真的甘心嗎!你的基業(yè)和心血被他一手毀了,你難道不恨嗎!”
“親友?”
“你居然不知道?前陣子死去的泠融,如果我沒猜錯就是梨樺,而同樣死在當(dāng)場的是錦舒,她們都是你的生死之交,亥山就是你們?nèi)藙?chuàng)立的…”烏黔邊說邊不停地喘著粗氣,一是因為激動,二是因為說話這件事顯然對如今的她來說已經(jīng)是一件需要她用盡渾身解數(shù)才能做到的難事:“他背著你,把你最好的朋友殺了!這么恐怖的男人,現(xiàn)在或許還會顧及你對他的恩情,但未來的事誰都說不準…”
元綾看著已經(jīng)消逝得只剩下一個頭顱的烏黔,似乎在思索著什么,沒有回應(yīng),也沒有開口再詢問什么。
“快清醒過來吧,或許等你想起一切,你就會…”
烏黔最后的一句話戛然而止。
元綾看著烏黔消失的方向陷入了沉思,許久,她才伸手拿起烏黔剛才丟在地面上的那本深紅色冊子。
她翻開了書頁,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黑字和圖畫,頓時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每一筆每一劃,都十分像她的字跡…
元綾看了第一頁,就知道這是本秘笈,內(nèi)文是在描述如何修練此功,但是元綾在意的不是這武功是什么,而是每看一行字,腦海里就同時浮現(xiàn)出來一些畫面。
這感覺就好像她在閱讀的過程中撿回丟失了的拼圖,每一個字,都是一小塊拼圖,每看完一頁,都會讓她回想起一些似乎在好多年前發(fā)生過的事情…
好像有什么禁制被莫名的解封似的,多年記憶就像海嘯般涌灌進她的腦海,數(shù)不清的畫面閃過,記憶的錯亂讓她一時之間無法分清事情發(fā)生的先后次序,記憶的涌入伴隨著滲透四肢百骸的寒意,胃部的翻騰,尖厲的耳鳴,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暈眩,頭痛欲裂得連帶著眼球都似乎有種要沖出眼眶的感覺…
她的腦袋撐得快炸了!
身體的麻木也無法減輕這種深入經(jīng)脈骨髓,直擊靈魂的的痛苦…
元綾忍不住干嘔了起來,她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可是突然她左眼一黑,有什么東西落在她的手心,她定眼一看,竟接住了自己的眼球。元綾看到自己的眼球先是一愣,隨即第一時間捂住自己還能看見東西的右眼。在她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她僅剩的耳朵耳洞里似乎擠出了些不知是血還是漿出來,而之前被她用靈氣化形的雙腳如今都露出本來的腐爛模樣…
一個早已出現(xiàn)了裂口的杯子,隨著灌進愈來愈多的水,裂痕在擴散,碎片在脫落,無論怎么修復(fù),都回不去它原來的模樣。
這具身體,似乎已經(jīng)到了極限…
即便那么的痛苦,但元綾還是沒有松手,她把脫落下來的左眼球震碎,張開五指把秘笈壓在地上,另一手捂住自己的右眼,渾身劇烈地顫抖著,強忍著太陽穴好像不停被人用刀捅進捅出的劇痛,用她僅剩的那只眼睛,透過指縫仔細地翻閱秘笈上每一個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