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閉目養(yǎng)神,任由醫(yī)夫給自己替換了黑布,似乎只有這種不知道被什么藥材滲泡過成黑色的黑布才能夠阻止體內(nèi)黑霧的流失,硬要比喻,就像止血的紗布和鮮血,只不過…他們是沒有血的。
“唉,醫(yī)夫,他到底什么時候得好?”慕白問。
“就算他補回了純陰心,先前所服的純陽心的陽氣,也并沒有這么容易就散盡的,所以得繼續(xù)服些降陽的藥,起碼得喝個十劑再看看效果,因為以目前來看,他的經(jīng)脈中仍然殘留了不少陽氣,看來也不只是因為純陽心的緣故。”
“那還有什么緣故?”
“他是不是去過陽間?”
“那…肯定有啦,而且還不只一次。”慕白笑了笑。
“那就是了,本來我們就已經(jīng)不屬于那里了,去了就總得付出些代價的。”
“就是就是,你聽聽,別說我們,你看看黑麒麟都不會現(xiàn)身在陽間,偏偏你還三天兩頭的跑過去。”慕白裝模作樣地指著弦月,就像個老父親在罵恨鐵不成鋼的兒子:“你又不像常青那樣,附身在實體中就可以借助嫂子的陽氣逗留在陽間,也不像閻渢那樣,找個合適的軀體湊合湊合。”
慕白說完,忽然覺得自己后半部分說的話都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至少不可能發(fā)生在弦月身上。一是他不可能整天圍繞在一個女人身邊,二是他自己在九幽被人視為眼中釘根本也騰不出多少時間…
閻渢聽到被點名,下意識轉(zhuǎn)過頭來,她也與慕白一樣,不認為弦月會用那些方式,不過她還是補充說:“雖然龔海嵐的身體與我契合,但也不是一勞永逸的方法,最多只能存在二十年。”
“算了,不說這些,反正現(xiàn)在他這樣子是他自己搞砸的,不但老跑陽間,又多次劃破陰陽兩界的通道,還嗑純陽心開生死帳,我是不會可憐他的。”慕白說。
“你暗地里為她做了這么多事情,難道不打算讓她知道你現(xiàn)在的狀況嗎?”
“這家伙知道嫂子最終定會起疑,所以早就把紫槿樓來九幽的路都封死了。”
“為什么?難道你不想讓她來看看你?”閻渢不解。
“她的陽氣本來就不多了。”弦月說。
“哈?怎么說?”慕白瞪著弦月,像是在催他趕緊說下去,畢竟這個事情他也沒聽說啊,可弦月偏偏又是閉口不言的模樣,慕白又轉(zhuǎn)頭去急問醫(yī)夫:“陽氣不多,什么意思啊,能不能說明白點?”
醫(yī)夫哪知道弦月到底是哪個意思,只能按照他所理解的那般給慕白解說:“靈氣分陰陽,人也分陰陽,如果說在陽間的人陽氣不足,那就意味著,對方愈來愈不像人。”
“不像人?那像什么?”
“像我們。”
…
元綾不知何時,一個人獨自回到了藥堂。
現(xiàn)在換成厲蘅和范女在煎藥,只不過厲蘅是左右手各拿著一面扇子,好像是在幫忙頂替元綾的工作,厲蘅看到元綾回來連忙開口說:“咦都去哪送藥了,怎么去了那么久,我手都酸了,你快快快過來煎回你的。”
元綾沒回話,只心不在焉地接著厲蘅遞過來的扇子,然后坐在小板凳上,輕輕地給藥罐扇風。元綾出神的樣子引起了厲蘅的注意,她把頭湊到元綾面前,好奇地說:“你咋啦?遇到什么事情了?”
“純陽心,是不是紅色的?”
一句十分無厘頭的話從元綾嘴中問出,但厲蘅還是下意識回答元綾的問題:“純陽心是紅色的,咋了?你想要?這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啊。”
“極陰的人吃了會怎樣?”
厲蘅托了托下巴,思索了會,只道:“應(yīng)該會渾身難受適應(yīng)不了吧。”
“不,那是自殺式的行為。”范女說。
“有這么夸張嗎?”厲蘅轉(zhuǎn)頭問范女。
“半吊子就是半吊子,要是需要祛寒的人吃了敗火,你說會怎樣?”
“病情更嚴重…?”
“純陰和純陽都是極端的,不像中性,也不像偏陽偏陰那樣,他們互相根本容不下對方,極陽會傷害極陰的經(jīng)脈,就像冰里放入巖漿,水火不容,冰雖不會崩塌,但是會被巖漿弄得千瘡百孔,要是不制止陽氣的滲入,最終可能會導致經(jīng)脈盡廢。”
元綾沒有回話,只是靜靜地聽著兩人的對話,默默撥弄著蒲扇,她看著藥罐氣孔冒出來的煙,思緒逐漸飄遠,眼眸迷離徜恍…甚至對靠近她身后的人,都無動于衷,直到有人在她身后大聲說話才回過神來。
“就是你,剛才去送藥送了好久,是去哪里偷懶了是吧?”元綾轉(zhuǎn)頭一看,不是剛才喊她送藥的那個,看衣著,似乎是藥堂的另一位管事。對方是一個看上去約四十左右的中年婦,扎著低髻,穿著管事的深灰衣裳,布料看著雖不名貴但一定比學徒身上穿的粗衣麻布要好,她腰間還掛了個金屬的牌子,上面雕刻出了一個藥字。
元綾看著這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管事,感覺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搞鬼,她瞥了一眼在場的其他人,厲蘅和范女一臉平靜,唯另一個小圈子的學徒們看著鬼鬼祟祟,不但躲避了元綾的目光,手中的動作還十分明顯地加快。
“你往哪兒看呢?”管事顯然在這種管理級的工位習慣了氣勢凌人,她鬧鬧咧咧地繼續(xù)質(zhì)問:“我在問你話呢,剛才送藥為什么送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