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寂靜的村莊內(nèi),僅剩一家燈火。
將女尸存放在義莊后方閑置的棺材之中,三人一鬼回到房內(nèi)。
圍坐在一盞微弱的燭火邊上,從紅衣女子口中得知了整個事件的始末,以及這個村莊看似閑適寧靜的表面下,隱藏著的血淋淋的真相。
數(shù)月之前,顧成慧利用周末的閑余時間到附近的商鋪兼職,賺取生活所需的費用。
那天店里比較忙,下班比較晚。
當(dāng)她與同事道完別,走在街道上時,路上已經(jīng)見不到幾個人影了。
雖說四下無人的環(huán)境讓她心生惶恐,但生活就是如此,艱難也要繼續(xù)。
可自那個夜晚之后,同事、好友、家人,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她。
仿佛人間蒸發(fā)一般,杳無音訊。
但對她而言,一個麻袋,幾根麻繩,就等同于失去自由,淪入地獄。
從一個村莊到另一個村莊,在嚴(yán)密的看管下,過著牲口般的生活,也如同商品似的明碼標(biāo)價。
幾經(jīng)輾轉(zhuǎn),早已不知身處何處,更別提從他們手中逃脫。
最終,在羅上村內(nèi)遇到了愿意將她買走的人。
雖說日子比起之前好上不少,起碼能活得像個人了,但卻要嫁給一個病入膏肓的中年男子。
她明白,她還是貨物,唯一不同的就是已經(jīng)被人買回家了。
后來嘗試逃過幾次,但皆以失敗告終。
且不說整個村里的村民都是眼線,能跑出十里地就算是萬分幸運。
再往后呢?
不認(rèn)得路,更找不到回家的那條。
如果在路上沒遇到能夠伸出援手的好心人,那么只有兩種下場,要么餓死,要么累死。
逃亡失敗的后果,也只有兩種,要么挨餓,要么毒打。
久而久之,她仿佛認(rèn)命一般,不再做無謂的抗?fàn)帯?/p>
那段時間的她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如果注定要將我拖入黑暗,又為何要賜我一雙見過光明的眼睛?
可是命運卻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她,那個將她買回來的男子病死了。
將貨物購買回家之后,總要有點用處,畢竟錢不能白花。
可使用者死了怎么辦?
沒關(guān)系,送下去陪他。
感情可以在同個棺材內(nèi)慢慢培養(yǎng),主要是不能讓自己的孩子還未成婚,就孤零零地離開人世。
就是這么自私到病態(tài)的一家人,一手操辦了陸離進(jìn)村那晚,發(fā)生的那件人神共憤的事情。
三人將故事聽完,皆是陷入沉默。
只覺得怒火快要噴出胸口,恨不得將這個村子的人都?xì)€干凈。
所有村民全員惡人?
當(dāng)然不是。
只是壞人作惡,好人沉默,這才是最可怕的。
郁揚在心中默念凈心咒,將憤怒強行壓下,不由自主地看向陸離,詢問道:“現(xiàn)在該怎么辦?”
陸離的臉色在搖曳的燭火下陰晴不定,只覺得心底似有惡龍?zhí)ь^,深吸幾口氣后,方才開口應(yīng)道:“即刻啟程,送她回家,你們要不要一起?”
“這個村里,還有不少跟我一樣被販賣至此的女生……”顧成慧皺著眉頭,滿臉為難之色,猶猶豫豫地開口說道。
“好??!那就全都送回家去。”一抹獰笑終是攀上了陸離的臉龐,誰也無法透過他那雙忽明忽暗的眼眸,看透此時的他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
郁揚和司盼旋突然覺得面前這位本就不太熟悉的少年,似乎變得更加陌生了。
沉默許久的司盼旋卻在此時突然開口說道:“制作陰陽合棺的那人想必也有點道行,成慧姐姐你一定要緊跟著我們。”
而這番話又將顧成慧腦海中那段痛苦至極的回憶喚醒,恐懼如同一頭野獸將她吞噬。
“她是村里的靈媒,他們敬她如若神明。”只見她滿臉驚慌,渾身戰(zhàn)栗,所說的話語也因發(fā)顫的聲線變得含糊不清。
“成慧姐姐不要怕,我們會保護(hù)你的!”司盼旋連忙上前安慰,又將話題轉(zhuǎn)移,“等我們出去之后,一起回學(xué)府吧?”
顧成慧極力克制著恐懼,眉眼間流露出些許疑惑,“去學(xué)府?”
見成功轉(zhuǎn)移話題,司盼旋悄悄地松了口氣,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令人安心的微笑,“對呀,我跟郁揚的本事都是在那學(xué)的,臨近畢業(yè)才下山游歷至此,成慧姐姐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回去。”
一番話聽得顧成慧嘴唇微張,小心翼翼地詢問道:“我也可以嗎?”
“當(dāng)然!”司盼旋重重地點了點頭,繼續(xù)說道:“枉死之人前陰未謝,后陰未至,就算被引至酆都羅山,也得等陰壽耗盡才能投胎,與其白等幾十年,還不如跟我們回學(xué)府。”
司盼旋眉眼彎彎,好似已經(jīng)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兒,心里滿是成就感:“我們這屆就有不少鬼修嘞,等你修行有成,還能時不時地回家看看。”
顧成慧眼中那道熄滅已久,名為希望的火光,在此刻重燃而起。
但這番對話中透露的信息,卻在陸離的大腦里掀起一場風(fēng)暴,被封鎖的記憶開始不斷地向死咒發(fā)起攻勢。
自然是折磨得陸離苦不堪言,面色慘白,眉頭緊皺,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腳步踉蹌地向自己房間走去,“明天見。”
這莫名其妙的舉動,以及沒頭沒尾的話語搞得郁揚一頭霧水,輕聲自語道:“真是個怪人。”
話音剛落又遭受到來自司盼旋的一記白眼,郁揚就更疑惑了,滿臉都寫著“無辜”二字。
“今晚就先這樣吧。”司盼旋靜靜地盯著郁揚,下了逐客令。
直到郁揚十分尷尬地從司盼旋的房內(nèi)走出,也沒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