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行,終于來到一處墳地。
而紅衣女子似乎也耗盡了所有靈力,指尖指向一處墳?zāi)?,在確定陸離注意到后,稀薄到肉眼幾乎不可見的靈體緩緩地鞠了一躬,最終消散在夜色之中。
走到那座墳?zāi)骨?,陸離蹲下身子,手指捻起一點泥土。
土還很新,指尖傳來的濕潤感讓陸離愈發(fā)確定了心中的猜測。
“這……要挖么?”郁揚有些不確定地開口問道,畢竟刨人墳?zāi)故羌苋钡碌氖聝骸?/p>
陸離站起身子,回過頭看向二人,“你們想知道真相么?”
司盼旋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我們就是為了揭開這座村莊的隱秘而來。”
陸離聞言,拔刀出鞘,卻被二人突然警惕的目光逗得啞然失笑,“我對你們沒有惡意,不用擔心。”
看著陸離刀身插入地面,劃出棺材的方位、大小以及深度后,二人才恍然大悟,也被自己先前的戒備模樣逗樂了。
費了一番工夫后,終是見到那口躺在墓坑低端的大紅棺材。
起棺又有講究,不然容易尸變。
郁揚在挎包里一陣翻找,掏出一張起棺用的黃符,將靈力注入其中,口中念念有詞。
“日吉時良,天地開張;黃帝造屋,魯班架喪;造下此屋,不能久停喪;弟子今日發(fā)出去,千年萬載無禍殃;謹請南斗六君、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祖師騰云起!”
言出法隨,黃符無火自燃。
郁揚舔了下有些發(fā)白的嘴唇,點著頭輕聲說道:“開棺吧。”
三人將棺材釘一一拔出,棺材蓋有些沉,又是花了不少力氣才看清棺材內(nèi)部的狀況。
一具已經(jīng)有些發(fā)脹,即將腐爛的男尸面朝地、背朝天,趴在一具女尸之上。
將男尸搬開,方才見到那紅衣女子的尸首。
但司盼旋卻在看清那具女尸的情況后,驚得倒退數(shù)步,面色慘白,似乎看到了什么極為恐怖之事。
郁揚見此情形,連忙上前關(guān)切道:“怎么了?”
司盼旋哭喪著臉,泫然欲泣,“這位姐姐太慘了……”
七根桃木釘泡過雞血,作鎖魂釘用,打入軀干,定身更鎖魂。
口耳塞入糯米,除卻怨氣,說不得,亦聞不得。
即使身穿紅衣,死得怨氣沖天也做不成厲鬼,且永世不得超生。
嘴唇又被由男方的發(fā)絲編制而成的黑線縫上,就算僥幸逃脫,下到地府,也無法開口伸冤。
下葬之時,她明明活著,卻是在等死。
身死之后,又以另一種方式“活”在這個小小的空間之內(nèi)。
有仇不能報,有冤不能訴。
將話聽完,陸離站在一旁沉默不語,郁揚則是忿忿不平道:“愚昧!不可理喻!嫁殤這種荒誕之事不是自古以來就被嚴令禁止的么?!”
“窮山惡水出刁民。”陸離神色暗淡,心想如果昨晚自己前去阻止,那么能否將她救下?
可惜,沒有如果……
郁揚聞言,沉默了半響,又開口詢問道:“那我們先前看到的是?”
“應(yīng)該是她離世前強烈的求生欲所留下的殘念,要是再晚一點,我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司盼旋把話說完,靜靜地凝視著躺在棺底的那具女尸。
“拔釘,招魂!”
三人合力將那些惡毒的術(shù)式盡數(shù)拔除之后,陸離把女尸從棺木中緩緩抱出,輕輕地放在地上。
雖說已是一具死物,但手上的動作依舊十分輕柔。
郁揚又夾起一道靈符,雙手掐訣,踏罡步斗,施展招魂之術(shù)。
“拜請收魂祖師降云來,燒錢燒化江湖海;神兵神將火急如律令,仙人為我敕白米;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符燃,咒落,那道紅色的身影再次出現(xiàn)在三人面前。
一般情況下,橫死后亡者的魂魄會被困在死亡的地點,喪失神智,并且不斷地重復著死亡時的經(jīng)歷。
要么在無盡的死亡輪回中,憑借堅韌的意志找回自我。
要么徹底迷失,化作厲鬼,索取他人性命,代替自己承受死亡。
可她卻以極其特殊的死亡方式,在死后保全了神智,空洞的雙眼逐漸恢復清明。
靜靜地站在墳邊,低頭看著棺木中的自己,一頭長發(fā)遮掩著從眼角淌下的兩道血淚。
她卻又勾著嘴角,不知是在嘲諷什么,哭著笑來著。
郁揚眉頭緊皺,以為她即將化為厲鬼,將司盼旋護在身后,指間再次夾起一道黃符之時。
卻不料她只是伸出手臂,如同普通的女孩一般,倔強地將血淚抹去,再次躬身行禮,“謝謝……”
見此情形,陸離心中一時間百感交集,著實是想不明白。
為何人尊為萬物靈長,卻能做出如此下作惡毒之事?
三人沉默著把那具男尸重新搬回棺材之中,再把墓坑填上。
陸離沉默著蹲下身子,將女尸背在身后,輕聲道:“走吧,先把尸體存在義莊,落葉要歸根。”
“這里,不是她的根。”
夜幕之下,少年背著一具身穿嫁衣的女尸,在鄉(xiāng)間的小道上緩緩走過。
而一行三人不知道的是,今晚發(fā)生的一切都被藏身于暗處的小鬼看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