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已是完全變成了蒼老的男聲,縱使平日里對神鬼妖狐頗感興趣,但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環(huán)境下,向來膽大的趙澤言還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手心里有些潮濕,不過拉著她的手始終沒有松開,勉強笑到:“孩子太小,身子還弱,您要是真有什么事兒想辦可以跟我聊聊,咱別纏著一個孩子。”口中說著話,看到比自己矮半個身子的小女孩比劃著手勢,猶豫了一下,還是蹲在她的面前;正想繼續(xù)勸說,小小的身子湊了上來,捧住他的大臉示意不要亂動,然后伸出小舌頭在他左右眼皮上分別輕輕舔了一下,感覺眼睛一陣清涼的趙澤言下意識向后仰了下身子,重新蹲穩(wěn)后看向妮妮時只覺手腳發(fā)麻周身竄起涼氣,頭皮根都快炸了起來,那嫩滑的小臉上此時分明浮現(xiàn)著一張有些虛幻的面孔,一個蒼老男人的面孔!雖有些朦朧,但那鐵青而又扭曲的面目在公園那昏黃路燈的映襯下格外滲人“?。?!”驟然受到驚嚇,趙澤言條件反射般松開手,壯碩的身子彈起,連竄帶蹦的后退了五六步之遠;驚忌的望著眼前的妮妮,不,準確的說是盯著那個東西!只覺得口中干苦,短時間內(nèi)連話都說不出來,那東西面目沒有什么變化,發(fā)出的蒼老聲音卻帶著些許的驚訝:“有身手啊,小伙子練過一些把式?”趙澤言自己都能聽出開口時聲音的顫抖:“老仙兒,您突然來這么一出,弟子實在有些承受不??!”
不知是否他的錯覺,那陰森的面孔似乎掛上了些許無奈:“年紀不大哪來的那些怪話?你也別啥老仙弟子的瞎喊了,我只不過就是一個散蕩游魂而已!”雖然事實就擺在眼前,但聽到他親口承認是個死鬼,趙澤言還是有種想給自己一個嘴巴的沖動:讓你平時嘴欠!沒事總是講鬼故事嚇唬林動玩,結(jié)果真他娘的遇上鬼了!一時間竟是無言以對,沉默了片刻,稍微有些適應(yīng)一只老鬼突然出現(xiàn)在面前所造成的心靈與視覺的沖擊后,趙澤言壯起膽子問道:“我看您似乎沒有什么惡意,既然已經(jīng)故去,為啥還纏著一個孩子不放?她這么小,應(yīng)該沒有什么機會能夠得罪您吧?”面對他的質(zhì)疑,老鬼也是一肚子委屈,要說這事也實在是趕巧了,老鬼自稱活著的時候姓樓,斃于戰(zhàn)亂之中,死了也有百八十年了,地府有喻:凡不是壽終正寢者皆屬于橫死,橫死者不能過奈何橋進鬼門關(guān),只能在枉死城內(nèi)等待陽壽已盡,方可進入森羅殿內(nèi)斷定生前是非善惡,有些橫死之魂不愿在枉死城內(nèi)受每日陰火焚身之罪,便滯留在人間做起了散魂游魄,除了需要躲閉陰差不定期追捕外倒也逍遙自在。
前夜樓老鬼像往常一樣四處游蕩,等它到市醫(yī)院附近時遇到意外,說到這里,樓老鬼輕輕帶過,并未詳談;意外過后魂體受創(chuàng),身上大半的陰氣鬼力消散,無奈之下便附在正巧隨媽媽上班的妮妮身上,老鬼本意是借小娃娃逃過一劫后就從她身體里遁出,卻低估了自己所受到的傷害,再加上林昕居住的小區(qū)位于市中心,生氣匯聚陽氣太旺,根本無法脫身;它身受重創(chuàng),已無法借助活人的肉眼來觀察事物,只能感受到四周濃郁的陽氣,讓它如同在烈火中燒灼一般,這也是它之前來回在臥室轉(zhuǎn)圈卻找不到門的原因,直到趙澤言把妮妮帶到陰氣相對較重的河邊公園內(nèi),這才能顯現(xiàn)身影,直接跟活人交談;向趙澤言說明了來龍去脈,老鬼陰森的聲音中似乎帶著笑意:“小娃子,話都說明白了,老頭子沒有害人之心,這就從小丫頭身上離開,我一直都在刻意減弱陰寒之氣,對她幾乎沒造成什么傷害,別忘了回去給她多吃些肉食,滋補下元氣就成!”就在這時,趙澤言又想起了什么,急忙叫到:“老爺子,我還有事想要問您!”
聽老鬼的意思似乎就要離開,趙澤言急忙叫住了它,問道:“那什么,您剛才是不是幫我開眼了?那以后我是不是就能看到別人見不著的東西?”這次活見鬼的經(jīng)歷實在是太刺激了,讓一向不知害怕為何物的他都有些手腳發(fā)麻,想到以后很有可能會經(jīng)常能看到超自然的東西,不由得在緊張之中又帶上了些許期盼;老鬼此時已從妮妮的身上掙脫出了一半,腰部卡在小姑娘天靈蓋的位置,實話實說,大半夜來這么一出,這種視覺效果給人帶來的沖擊的確是蠻大的,也就是趙澤言這個神經(jīng)大條的家伙還能勉強保持鎮(zhèn)靜,要是換成林動,估計當場嚇死直接跟老鬼作伴的可能都有。
老家伙沒有停止動作,聲音中帶著不耐:“沒經(jīng)過修煉之苦就想擁有常人沒有的能力?想啥好事呢!剛才只是讓你暫時能見到我,回去睡一覺就沒事了!”同時又用力掙扎了幾次,將魂體完全拔出后飄在小姑娘的頭頂:“小子,咱們之間也算有些緣分,最近這個城市要亂上一陣,晚上還是少出門為好!”說罷不等回話,身影逐漸變得模糊,化作一縷青煙,裊裊的消失在冷風(fēng)之中,趙澤言撓著腦袋,老家伙留下的話里信息量有點大啊,最近要亂?咋亂?難到那些孤魂野鬼還要集體暴動不成?正思量間,一雙凍得冰涼的小手拉住了他,脆嫩的嗓音響起:“胖舅舅,這是哪?妮妮想回家,妮妮想要媽媽!”為防止孩子害怕,趙澤言齜牙咧嘴的給她講起故事,終于把小丫頭逗得開心,趴在那厚實的背上,時不時發(fā)出格格的笑聲,一大一小就在這清脆的笑聲中向不遠處的家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