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吏首,這審案之事又與你何關(guān)啊?”澹臺商覺得宋哲的說法不合常理。
文莊王也問道:“宋吏首何時管這審案之事了?本王如何會不知道?”
對于文莊王的提問,宋哲自是要認真回答的,“啟稟我王,臣所指的審案,自是臣的內(nèi)府之事,與我國之事無關(guān)。”
“既然是宋吏首的家事,本王自是不想過問。”文莊王能夠知道宋哲的想法。
之后文莊王又對一旁的澹臺商說道:“宰執(zhí),看來今晚只能讓你來實施這件事情了。”
“我王,正好宋吏首也有家事,今晚也不便打擾其他臣民,明天一早臣與宋吏首一起來王宮,到了明早宋吏首肯定就能來到王宮了。”澹臺商很平淡的說著。
“可明早宰執(zhí)也有國政之事……這找銅之事還是讓宋吏首去安排為好。”文莊王立刻做出了安排。
宋哲聽后則是為之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會演變?yōu)檫@樣的局面,這也是他難以預(yù)料的,“臣……明早也有……可臣也不知澹臺宰執(zhí)是打算挖王宮的何地。”
“宋吏首考慮得周到……看來還是要讓宰執(zhí)親自來挖王宮了。”文莊王覺得宋哲說的很對。
澹臺商自是不能推脫,他說道:“臣知道該怎么做。”
“只能辛苦宰執(zhí)了,不過宋吏首也應(yīng)幫著澹臺宰執(zhí)完成這挖王宮的事情,本王明早親自處理國政之事,二位只管處理好這找銅之事,本王也會告知宮中之人該如何聽從你們的指令行事。”文莊王說完就慢慢的站了起來,他是打算走出這議事堂了。
宋哲知道此事已成定局,他只能按照澹臺商的想法來做這件事情。
澹臺商與宋哲一起面向文莊王說道:“臣等恭送我王。”
等文莊王率先走出這議事堂后,宋哲就攔在了澹臺商的面前,此時的澹臺商也正準備走出議事堂了,澹臺商笑了一下,“不知宋吏首還有何事?”
澹臺商自是知道宋哲打算說些什么的。
“澹臺商,你打算挖王宮……這是你的事情,與本吏首何關(guān)?”
“你也答應(yīng)我王要來做這件事情了。”澹臺商并不打算多說什么。
看到澹臺商想往右邊走去,宋哲就跨了一步攔在了澹臺商的面前,宋哲很不高興的說著:“你根本挖不到銅。”
澹臺商面向宋哲說道:“這只是你的想法,我王已然同意這么做了,如果沒能挖到銅……”
說到這里,澹臺商只是再次的笑了笑,他沒有接著說下去,只是又往另一邊走去,這次宋哲沒有選擇再次攔在澹臺商的面前了。
在往前走出幾步后,澹臺商就隨意的說著:“宋吏首還是早些回內(nèi)府審案為好,或許宋吏首也不必審什么案。”
宋哲站在原地,“澹臺商,你這是什么意思?”
澹臺商只是慢慢的走出了這議事堂,他并未做出任何的回答。
此時整個議事堂也只有宋哲一人,他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議事堂門外的一個甲兵對宋哲問道:“不知吏首大人是否要離開議事堂?”
“自是如此。”宋哲沒有多想什么,他有些步履蹣跚的走出了這議事堂……
澹臺商與宋哲的府邸在不同的方向,不過澹臺商所住的地方距離王宮更近一些,所以當要去到王宮商議事情的時候,澹臺商總會先到達王宮,而且澹臺商所經(jīng)過的路途也修的更為平整一些。
在受封之初,各諸侯國的官吏都是坐的牛車,隨著廟堂采取與民修養(yǎng)的國策,民眾便也逐漸的富庶起來,之后商賈云集,各諸侯國也變得繁華了許多,因此石板路兩旁的商鋪也越來越多。
此時的澹臺商正坐在宰執(zhí)府的馬車內(nèi),看到石板路兩旁繁榮的景象,澹臺商自是感到欣慰的,宋哲之前曾提出要做出一些限制與規(guī)范,不過澹臺商提出了反對的意見,文莊王也采納了澹臺商的提議。對此,宋哲也感到不滿,他也曾看見有的庶民直接往道路兩旁丟棄不用之物,只是宋哲回到府邸時并不會經(jīng)過這里,他也就再懶得管這些事情,宋哲自己會覺得這是屬于虛假的繁榮景象。
澹臺商的宰執(zhí)府邸位于這石板路的另一邊,那里也是一些官吏的住所,只不過澹臺商的宰執(zhí)府邸是最為顯赫的,整體呈現(xiàn)出一種最為合理的布局,卻并不屬于是最為豪華之地,相比于整個王宮而言,澹臺商的宰執(zhí)府顯得過于低調(diào)了一些,但這也是出于澹臺商的安排。
澹臺商很少會去到宋哲的府邸,他偶爾會經(jīng)過。相較于宋哲的府邸而言,澹臺商覺得他的府邸會更樸素一些。
此時的澹臺商坐在馬車內(nèi)思考著事情:我王已然是想好要如何應(yīng)對廟堂之謀了,本來還打算讓我王接受一些謀劃的,但顯然也不用如此了,關(guān)于這個宋吏首……這次必須也讓他參與挖王宮。至于說這在王宮里挖銅之事……如果真沒有找到,恐怕我王也會怪罪下來,宋哲也會因此而打壓本宰執(zhí)了,可這話都說出去了。其實這也是出于宬兒的謀劃,待回府之后,還應(yīng)該與他再次商議這件事。我王到底是從何處聽說宬兒之事的?難道是我府上之人?若真是我王派遣到府內(nèi)的某人,又該如何是好?為君不易,為臣也難,就如當今天子的處境更是困難啊……
澹臺商在感到馬車停了下來之后,他就明白應(yīng)該是到了他的宰執(zhí)府外面了,不過澹臺商沒有立刻走下馬車,他掀開手邊的竹簾看了看府邸上所掛的匾額,宰執(zhí)府三個字是文莊王親自所提寫的,以褒獎他對國政所做出的輔國之謀。
澹臺商覺得文莊王最近有了些改變,而匾額上的字體卻從未改變。
“啟稟宰執(zhí)大人,這里已到宰執(zhí)府了。”一個甲兵之士躬身對馬車內(nèi)的澹臺商說道,他以為是澹臺商睡著了,而其他人卻不敢多言,他們是怕受到澹臺商的責罰,他們寧愿等到澹臺商睡醒,也不敢貿(mào)然說些什么。
澹臺商并未在意,他慢慢的走下了馬車,并且看了看他旁邊的一個甲兵,澹臺商面無表情的問道:“剛才是你說話?”
“屬下只是……”
“無須多言。”澹臺商準備走近府邸,“以后你還可以像剛才一樣提醒本宰執(zhí)。”
“屬下尊宰執(zhí)大人令。”
澹臺商又再次看了看那塊匾額,他發(fā)現(xiàn)站在這里看又是不一樣的感覺。
“是宰執(zhí)大人回來了?”一位與澹臺商年紀相仿的婦人走出了門外,她正是澹臺商的夫人,也是這宰執(zhí)府的女主人。
“夫人不必到此迎候,可曾用膳了?”澹臺商關(guān)切的問著。
“夫君都未歸來,妾身怎敢獨自用膳?”
“既如此,夫人就隨我一起去用膳。”澹臺商走到他的夫人面前就停了下來,“宬兒可在府中?”
“宬兒?宬兒自是在府中,是宬兒做錯了什么事情?”
澹臺商看到他的夫人依然是穿戴整齊,而且他的夫人還特別的講究穿戴各種配飾,不過看上去也顯得精致,優(yōu)越的府內(nèi)生活似乎是將她的容顏定格了,看上去她顯得是那樣的年輕,與澹臺商相比較,看似并不是屬于同時代的人,只是澹臺商已然看慣了這些,“是我王同意了……”
“夫君大人想說什么?”
“還是回府再說……先讓宬兒來我的觀書堂,之后再與夫人一起用膳。”澹臺商輕輕的拍了拍他夫人的肩膀。
“妾身明白。”
澹臺商的夫人去準備晚膳了,同時她也讓府內(nèi)的一個仆人去告知澹臺宬。
此時的澹臺商徑直走到了他的觀書堂,不過他看到澹臺宬已經(jīng)站在了堂內(nèi)。
“宰執(zhí)大人。”在看見澹臺商來到觀書堂后,澹臺宬便躬身行禮。
“宬兒,先坐,有事與你相商。”
只不過澹臺宬并沒有隨意的坐下來,在看到澹臺商坐下后,他才問道:“宰執(zhí)大人,是關(guān)于挖銅之事?”
“如你所料,是我王同意了在王宮內(nèi)挖銅之事……我王也提到了你。”澹臺商用手示意澹臺宬坐下來。
“提到了我的事情?可我只是一介庶民。”澹臺宬的話語預(yù)示著他也沒有想到這一點。
“是啊,可事實就是如此。”澹臺商將手邊的一份竹簡拿起來放在了一旁。
“侄兒沒能明白。”澹臺宬是在請教澹臺商了。
“這是我王的諸侯國。”澹臺商只此一句。
“侄兒明白。”澹臺宬說道。
看著面前澹臺宬的恭敬之舉,也看到這個年歲并不大的侄子,澹臺商有些感慨,“在議事堂內(nèi),與我王也談到了當今天子之事,雖說你比當今天子小幾歲,但你的謀略卻是我所能看到的,就如我王也聽說了你的事情,如果能夠在王宮內(nèi)挖到銅,我王自是會更信任本宰執(zhí)了,以后宋哲就難以說些什么,我的宰執(zhí)府自是他宋哲難以匹敵的。”
“宰執(zhí)大人是想知道銅在王宮內(nèi)的具體位置?”
“在此之前,你只告訴本宰執(zhí)如何讓我王接納挖王宮的意見,但具體說到去挖什么地方?本宰執(zhí)自是不清楚的。宬兒,你能確保一定可以挖到銅?如果這事不成,反而會將我整個宰執(zhí)府置于不利的境地。”
“啟稟宰執(zhí)大人,在王宮內(nèi)肯定能夠挖到銅。”
看到澹臺宬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澹臺商笑了笑,但他心中也有疑慮,畢竟澹臺宬從未去過王宮,又如何得知哪里會有銅?而且這還是一個具體的位置,文莊王的整個王宮相當于好幾個宰執(zhí)府的規(guī)模,“宬兒,恐怕你連這宰執(zhí)府都未曾走遍?這宰執(zhí)府內(nèi),有些地方你也是不能隨意去到的。對于這王宮之事,你又如何能夠如此有把握?”
沒等澹臺宬說出什么,澹臺商又繼續(xù)說道:“難道只是出于你的揣測?可這也不像你的行事做派,剛開始你說要挖王宮,著實讓本宰執(zhí)難以接受,但只要能為我國做事,又有何不可?本宰執(zhí)也是覺得只有王宮才能挖到銅了,上百年的時間,先祖?zhèn)兌嘉丛业?,如今也只有王宮了……可王宮規(guī)模龐大,又該從何找起?不可能所有地方都找一遍。如果最終沒能挖到銅,本宰執(zhí)這威儀可就……”
澹臺宬自是不會打斷澹臺商的話語,等澹臺商說到這里后,澹臺宬才說道:“其實先祖已經(jīng)告訴了后人,在這觀書堂內(nèi),侄兒讀到過相關(guān)歷史。”
“你是說我國的國史?可本宰執(zhí)也有讀過,怎么就未曾發(fā)現(xiàn)什么?”澹臺商說著就看向了書寫國史的那些竹簡,他變得有些疑惑了,并且他也在想著竹簡之中的內(nèi)容,澹臺商也打算站起來去看那些竹簡了。
“宰執(zhí)大人不必如此,確實在竹簡之中,但又不在竹簡之中。”澹臺宬看出了澹臺商的想法,于是他就如此說道。
“宬兒,不知你說的這些話是何意???”澹臺商正想站起來,但又選擇坐了下去。
“書中有寫過一句話,王宮所建,立于山下,此山之下,就是王宮。”
“確實有這么一句話。”澹臺商似乎能想起來。
“先祖知有銅,而銅上建王宮。先祖遍找銅,國中卻無銅。國中無銅,廟堂自運銅。國中有銅,庶民皆無銅。”澹臺宬接著說了這么一番話。
“國史當中也有這些話語?本宰執(zhí)怎么會不記得?”澹臺商確定這不是出于國史的記載。
“這是侄兒所說,與國史無關(guān)。”澹臺宬解釋道。
“不知應(yīng)該如何解釋???”
“先祖建立王宮之初,就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了銅,但先祖并未挖銅,而是在這之上直接建立了王宮,以防后患,以備不時之需。”
“何謂以防后患?何謂以備不時之需?”澹臺商一邊思考,一邊接著問道。
“如果國內(nèi)有銅,必會煉銅以成錢,銅錢多而物少,自會讓銅錢不值錢,而物卻異常值錢,不僅傷民亦傷國,這是以防后患。分封之初,民無錢,而國有物,這是一種平衡之勢。而到現(xiàn)在,庶民變得富庶,也需要更多的銅錢,此時國內(nèi)之物也變得多了,也需要有銅來煉銅錢了,既不傷民,也不傷國,但我國卻一直難以有銅,這是以備不時之需。”澹臺宬邊想邊說著。
“沒想到宬兒你還是經(jīng)世濟民之才,你剛才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可言。先祖這么做是要讓廟堂親自運銅來我國,如此就可以控制銅的產(chǎn)量,不讓銅變得不值錢,因為廟堂所運之銅的數(shù)量并不多,可以說是只能算剛好,但這是有利于我國的,也是屬于先祖的智慧了。上百年來,我國也未曾去向別的諸侯國買銅來煉銅錢,沒想到先祖已經(jīng)想到了上百年之后的事情,這是何等的謀劃以及智慧?。【谷荒軒秃笫乐怂愕竭@一步!大哉我先祖!”澹臺商理解了剛才澹臺宬話語里的意思,于是就說出了這一番話來。
“也就是說,王宮之內(nèi)必有銅!”澹臺商又補充了這么一句。
“宰執(zhí)大人說的沒錯,正是如此,不論是正推還是反推,都可證明王宮之下有銅。”
“看來宬兒還有審案之能,說不定還可以幫著宋哲審他府內(nèi)之案……但就算宋哲親自求上門來,本宰執(zhí)都當不認識他。”澹臺商說完后就哈哈大笑起來。
這次換作是澹臺宬變得有些疑惑了,他自是沒聽懂澹臺商指的是什么。
“宬兒你的想法是準確的,本宰執(zhí)也是信任于你的,所以才會按照你的謀劃向我王提出挖王宮,你也算準了我王會同意,并且也一定要讓本宰執(zhí)和宋哲一起挖王宮?,F(xiàn)在看來,皆是妙計??!你也算準了宋哲的行事做派,雖說你也未曾見到過宋哲此人……可你就是算得準!”
“宰執(zhí)大人過獎了。”澹臺宬謙虛的躬身行禮說道。
“不過宬兒,還是剛才的那個問題,本宰執(zhí)到底去哪里挖銅?”
“廟堂之謀在國政殿,諸侯國之謀……也就是輔國之謀在議事堂,這議事堂亦位于王宮高墻之內(nèi)。”
“就在議事堂之下的土地內(nèi)?怪不得議事堂的地勢要高一些,而且與其他諸侯國的位置也不一樣,原因就在于此……也不敢有人去隨意挖討論國事之地,看來這是先祖的奇謀?。”驹讏?zhí)還想著要把我王最喜愛的某座宮殿給挖了……”
“也算是至謀弗謀了。”澹臺宬說道。
“至高的謀略是為不謀?就如先祖之謀只是借地勢,這才是最為至高的謀劃,但也算是沒有什么謀劃,因為只是順勢,而這也才是至高的謀劃,不謀才是謀,但也就是不謀!讓他人揣測不透,越想越不知!原因只在于沒有謀劃,但這就是謀劃本身!宬兒你可是指的此意?”澹臺商認為他的解釋不會有錯,所以他顯得很是自信。
澹臺宬看了看堂內(nèi)的眾多竹簡,“宰執(zhí)大人所說就是弗謀。”
此時的澹臺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來人??!”
府內(nèi)的兩名小廝應(yīng)聲而至,兩位躬身一起說道:“宰執(zhí)大人!”
“多叫上幾個人去買鋤頭,本宰執(zhí)要親自送到宋哲的府上去。”
其中的一名小廝問道:“宰執(zhí)大人可是指的宋吏首府上?”
“買幾個合適一些的,要有飯量……要有重量的,別讓人覺得挖起地來就像沒吃過飯一樣,吃飯之前就像忘了今天還沒挖過地一樣。”聽上去澹臺商的話語似乎另有所指。
“宰執(zhí)大人,是……是去買用兩只手都難以抬起來的那種鋤頭?”
“自己去想。”澹臺商擺了擺手,意思是讓他們趕緊去買,以免讓宋哲買到了最不像鋤頭的鋤頭。
“宬兒,一起用晚膳吧,明天就要去挖王宮了……是挖議事堂。”
“侄兒遵命。”澹臺宬恭敬的說道……
兩個小廝也不知該如何做,他們邊走邊商量:“宰執(zhí)大人是要將鋤頭送到宋吏首府上,這宋吏首能拿得動鋤頭?恐怕連拖都拖不走!”
“那宋吏首可是重臣,是打算在自家府里種地不成?”
“說這些都沒用啊,我倒是認為,最主要的是讓宰執(zhí)大人能拿動才行,你剛才沒聽說?。吭讏?zhí)大人要親自去送到宋吏首的府邸。”
“可宰執(zhí)大人就能拿得動,或者是抬得動鋤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