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蘇煬看著,馮叔后背驀的冒起一層雞皮疙瘩。
他這才注意到進(jìn)門后一言不發(fā),悶頭玩手機(jī)的蘇煬。上上下下仔細(xì)打量一番,疑惑的向?qū)O淑月問道。
“孫小姐,這位是?”
“馮叔,這位是我的……男朋友蘇煬。”
孫淑月硬著頭皮說了一句,轉(zhuǎn)頭對蘇煬道:“蘇煬,馮叔是我爺爺?shù)睦吓笥?,不得無禮。”
馮叔哈哈一笑,用眼角瞥著蘇煬道:“不妨事,馮叔倒是沒想到,你男朋友竟然知道任仁發(fā)。那正好,有請?zhí)K公子掌眼。”
“不用看了,這幅《秋水鳧鷺圖》是假的。”蘇煬直接說道。
孫淑月和馮叔的臉色同時一變。
“蘇煬,我說過,馮叔是我爺爺?shù)睦吓笥?,他不可能騙我的。”
孫淑月趕緊扯了扯蘇煬的衣角,提醒道。
孫老死后,馮叔是古玩街上第一個對她示好的人。因此,她不愿因為蘇煬,把雙方關(guān)系弄僵。
“古玩行沒有朋友,只有利益。”
蘇煬一句話,讓孫淑月沉默了起來,然后走到畫作前慢條斯理的說道:“任仁發(fā)雖是元代的畫家,但卻繼承了宋代院畫的特點(diǎn),作畫時,喜歡用雙勾填色的方法,細(xì)致加以描繪。因此他的真跡,應(yīng)該畫面嚴(yán)謹(jǐn)柔和,色彩典雅和諧,富有生機(jī)。”
“而這幅畫,你看野鴨的喙和頭部,雖然仍帶有工筆的意味,但并非勾染,而是用筆畫出,與宋人工筆有了質(zhì)的不同。這分明是元代文人畫的特點(diǎn)。因此,這幅畫明顯是后人根據(jù)任仁發(fā)生活的年代,仿制出來的。而且仿制者水平不高,忘了很多元代畫家,比如這位任仁發(fā),延續(xù)的還是宋代院畫。”
“這……”
孫淑月看看畫,又看看馮叔,臉上露出了質(zhì)疑。
馮叔腮幫子不易察覺的顫動了一下,然后怒氣沖沖的推開蘇煬,開始收畫。
“淑月,我也是出于一片好心,才把這幅畫留給你。你不要就算了,還仍由這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男朋友胡說八道。要是傳出去,馮叔這家店還開不開了?”
“馮叔,對不起,畫我們不要了。改天我和奶奶親自過來給你賠禮。”
孫淑月一邊給馮叔道歉,一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責(zé)怪他就算看出破綻,也不該指出來。
“小孫尸骨未寒,你就假仁假義,妄想騙她孫女。我看你這店,不開也罷。”
蘇煬沒理孫淑月,而是突然出手,把畫軸從馮叔手里搶過來。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當(dāng)著臉色大變的馮叔的面,在畫布上一按,接著抽出一根細(xì)線扔在桌上。
“這是錦綸,人工合成的材料。一千多年前的畫里,有棉綸嗎?”
蘇煬看著已經(jīng)滿頭冷汗的馮叔,淡淡問道。
“馮叔,這,這怎么回事?”孫淑月這下徹底反應(yīng)過來,瞠目結(jié)舌的問道。
她還以為,馮叔真的會幫她呢。
沒想到,竟是利用人情來欺騙她。
“孫小姐,對不起,我該死!”
事實擺在眼前,馮叔瞬間沒了氣勢,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道:“我豬油蒙了眼睛,才會答應(yīng)王李兩家的條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騙你。但請孫小姐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千萬不可將這件事宣揚(yáng)出去,不然古玩街將沒有我立足之地?。?rdquo;
馮叔說著,不停的抽自己耳光。
啪啪聲中,孫淑月臉色變了又變,最后嘆息一聲,道:“停下吧,這次我就不追究了。以后咱們兩家……就別來往了。”
說罷,孫淑月落寞的往外走去。
“別急著走。”
蘇煬把孫淑月拉了回來。
馮叔愣了一下,以為蘇煬還不罷手,又開始抽自己的耳光。
“蘇煬,剛才誤會你了,我給你道歉。不過我和他女兒馮芝蘭是打小一起長大的閨蜜……”
孫淑月也以為蘇煬要拿馮叔撒氣,好心的解釋到。
“既然是閨蜜,那這幅畫,咱們買下來。”蘇煬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店外,把畫重新卷起來,平靜說道。
“你,你說什么?”孫淑月以為自己聽錯了。
馮叔也愕然停下抽耳光的動作,怔怔的看著蘇煬。
過了一會兒,馮叔咬牙道:“小伙子,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我?在古玩街,打眼是天大的笑話,賣贗品,可不是什么十惡不赦的大罪。你要是逼得急,別怪我……”
“我怎么逼你了?”蘇煬奇怪的道:“我不僅不逼你,還要花五十萬,買下你這幅畫。”
馮叔一下子愣在原地。
“五十萬買這幅畫!”孫淑月尖叫了起來,“蘇煬,你是不是瘋了!”
搶寶大賽,每個參賽者起始資金就是五十萬。
蘇煬竟然要用五十萬,買下這幅他親自鑒定為贗品的畫!
這不是瘋了,是什么?
“沒錯。”蘇煬不為所動,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給錢吧,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離店后概不負(fù)責(zé)。”
“孫小姐,我這……”
馮叔整個人都懵了。
看了看蘇煬,又看了看孫淑月,期待中,又滿是忐忑。
“馮叔,這幅畫我買了!”
就在這時,一個圓球般的人影,迫不及待的從外面飛奔進(jìn)來,將一張銀行卡拍在桌上,就要從蘇煬手里搶畫。
“這畫已經(jīng)過手,按照規(guī)矩,一方?jīng)]放下之前,另一買家不得插手……”
蘇煬似乎沒想到會發(fā)生變故,緊緊的抱著畫。
“呵呵,是有這規(guī)矩。但你們這邊孫淑月還沒答應(yīng)出價,所以我這么做,并不算壞了規(guī)矩。”錢興憑著蠻力,一把將畫搶了過來,滿臉的興奮。
“好你個蘇煬,地攤前我就覺得不對勁,沒想到你果然用上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詭計。借口洗手,卻從后門跑了出來。”
“不過你肯定想不到,我其實已經(jīng)在外面偷聽了好一會兒。因為我可不像你這種第一次來的棒槌,而是從小在這條街長大,別說你們從后門偷溜,就算你們飛上天,我也能找到。”
“哈哈哈!怎么樣,你是不是很難受?”
蘇煬慢慢的爬起來,黯然道:“沒錯,我的確很難受。不過這幅畫當(dāng)眾拍賣,頂多能賣一百萬。我們手上五十萬一分沒用,還有機(jī)會找到比這更好的……”
“你們的錢的確沒動,你們的時間呢?睜開狗眼往外面瞧瞧吧!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中午了!”
孫淑月和蘇煬向外看去,都張大了嘴巴。
太陽已經(jīng)到了天空正中,也就說搶寶大賽已經(jīng)截止。
而他們,竟然一件東西都沒買到!
“完了……”
孫淑月失魂落魄,一下子癱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而錢興,抱著畫笑得更加大聲。
他們都沒看到,蘇煬的嘴角,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