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雙城強(qiáng)笑著迎上羅豐收。

李柔柔心中一跳，緊緊的盯著他們爺倆。

“爸，你看見我臉上這些傷了嘛……”

沒多大一會兒功夫，羅雙城便將劉大生上門討債，調(diào)戲柔柔，然后自己跟他撕打，再到后來的小雪受傷的事兒，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盡數(shù)說了出來。

羅豐收的臉色變幻，一雙大眼死死的瞪著羅雙城，灰白的頭發(fā)不知是因?yàn)闅鈶嵾€是什么原因，微微顫抖。

等羅雙城一口氣兒交待完事情經(jīng)過，羅豐收已經(jīng)壓抑許久的怒火頓時爆發(fā)！

“啪！”

羅豐收一抬手，羅雙城左側(cè)臉頰頓時浮現(xiàn)出鮮紅的五個掌印兒。

“這一巴掌，是替柔柔給你的！”

“啪！”

羅雙城右側(cè)臉頰緊跟著浮現(xiàn)五個巴掌印兒。

“這一巴掌，是替小雪給你的！”

“老羅，你也真的下得去手！兒子都這么大了！”

聽到動靜，病房里的張鳳琴匆匆趕了出來，擋在了羅雙城的身前。

“你……慈母多敗兒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羅豐收氣的臉色蒼白，渾身顫抖，李柔柔慌忙攙住他。

“媽，你讓開，之前的事兒，包括今天這事兒，都是我的錯。該打，讓我爸打著出出氣也是好的。”

聽到這話，羅豐收，張鳳琴和李柔柔的臉色明顯一僵。

要知道，羅豐收之前可是沒少因?yàn)榱_雙城喝酒打老婆的毛病抽他，但每次挨完揍，他不是低著頭默不作聲，就是變本加厲的把毒打回報(bào)在李柔柔的身上……

哪里會像今天這樣主動認(rèn)錯？

羅雙城微微扯了扯張鳳琴衣袖，抬頭直視著羅豐收。

“爸，正好今兒咱們?nèi)叶荚?。我那什么，正好跟過去做一個決裂。”

“還決裂？老子看你就是那套著撅子的驢！又蠢又懶！”

羅豐收再度痛罵一句，但神色卻明顯因?yàn)榱_雙城破天荒的認(rèn)錯而好看許多。

“老羅？！”

張鳳琴一抹眼眶，回頭攥住羅雙城的手：“兒啊，只要你知道錯了就行，跟柔柔好好過日子，你爸我倆也就能省心了。”

羅雙城深深的看了眼低著頭偷偷看自己的李柔柔，沖她咧嘴一笑，想了想接著一字一句說道：

“媽，從今往后我不止跟柔柔好好過日子，我還要竭盡全力，盡我所能，讓她們娘倆兒，我爸你倆都能過上好日子！”

羅豐收一愣，方正了一輩子的老人臉色難得扭捏起來。

張鳳琴也是忍不住喜極而泣。

“那個，爸，我剛才趁著小雪受傷的事兒也認(rèn)真想過了。我想好好干了。”

羅雙城探著頭朝病房張望一眼。

正看著門口的羅小雪頓時揚(yáng)起一個大大的笑臉。

“你個……行，想好好干的話，明兒老子就舍下這張老臉，去跟廠長說說情，看看能不能給你一個工作崗位。”

羅豐收嘴唇囁嚅片刻，眉梢眼角忍不住舒展開來。

“這個行，老羅，明兒個我跟你一起去，順便把家里那瓶沒拆封的茅臺也給他！”

張鳳琴擦擦眼淚，擠出一張笑臉來。

羅雙城一愣神，臉色怪異起來。

“怎么著？你剛才說的話又特么是扯淡？”

看見他這副臉色，羅豐收當(dāng)即變臉。

“哪兒能啊，爸，我不是不想進(jìn)廠，但我更想當(dāng)個體戶。”

一看連張鳳琴的臉色都有些垮，羅雙城急忙賭咒發(fā)誓。

“爸媽，你們放心，我干個體戶的話，絕對用不了仨月時間，就能讓咱家變成萬元戶！”

李柔柔抬頭偷看羅雙城一眼，只感覺說出這話的他仿佛被光芒籠罩一般，不由心里也跟著向往起來。

“小畜生，枉老子還以為你終于開竅了，真的改過自新了！沒想到，你竟然又想做個體戶？”

羅豐收忍不住指著羅雙城的鼻子大加訓(xùn)斥。

“你也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不看看你是個體戶的那塊兒料嘛？”

“前年，你說的確良衣服掙錢，結(jié)果呢？賠了三百六還是多少？”

“去年，你說喇叭褲掙錢！得，賠出去小五百！”

“今年，你又跟老子說想干個體戶了？老子告訴你，沒門兒！”

張鳳琴也是沒忍住再度抹起了眼眶。

“兒啊，你就聽你爸我倆一句吧。咱不去干那投機(jī)倒把的營生，咱們進(jìn)廠，安安生生的端一個鐵飯碗，旱澇保收不行嗎？”

羅雙城看看羅豐收，又看了看張鳳琴。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這個時代的人，都只認(rèn)為工人才是人上人，什么投機(jī)倒把，低買高賣，都屬于歪門邪道！

可這歪門邪道偏偏是日后最火的行業(yè)，至于工人，九十年代的下崗潮一來，還是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吧……

“爸，媽，我倒是覺得，不如讓雙城再試一次……”

兩人不可能放任小雪一個人在醫(yī)院，索性一起留下來了。

羅雙城沖羅豐收和張鳳琴，道：“爸，媽，這里有我和小雪就行了，你們趕緊回去吧，這么來回顛簸，你們身子也吃不消。”

張鳳琴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孫女，有些舍不得。

羅小雪看出了她的想法，連忙道：“奶奶你就和爺爺回去吧，爸爸媽媽會把我照顧得很好的，而且如果你們也累到了，小雪會心疼的。”

張鳳琴聞言，眼角有些濕潤：“好好，都聽你的。”

李柔柔想出來送送他們，羅雙城趕緊制止住她，站起身，道：“還是我去送爸媽吧，你陪小雪說說話。”

李柔柔扭頭看了一眼女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

羅雙城送兩人出去，羅豐收看了他一眼，道：“我和你媽不指望你大富大貴，只要你以后和柔柔好好過日子，別再干那些混賬事就好了，十里八鄉(xiāng)再也挑不出比柔柔更好的女孩了，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我再知道你出去亂搞，我就打斷你的腿。”

說著，羅豐收象征性的揮了揮手里的拐棍。

羅雙城這才發(fā)現(xiàn)羅豐收的腿腳不大方便，只不過平日里走路并沒有啥大問題，所以容易被忽視。

張鳳琴也連忙道：“兒子，咱們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比什么都強(qiáng)，你就聽你爸的。”

“好好，我知道了，以后我要是在犯渾，你們就當(dāng)沒我這個兒子。”羅雙城嬉皮笑臉的下保證，把老兩口哄的眉開眼笑，雖然羅豐收還板著張臉。

“這點(diǎn)錢你拿著，給柔柔和小雪買點(diǎn)吃的。”羅豐收從懷里掏出一個折疊好的手帕，一層層打開，從里面拿出五塊錢遞給他。

若是放在以前，羅豐收是一毛錢也不會給羅雙城的，但如今既然他有心做人，羅豐收也不再那么防著他。

羅雙城從他那雙布滿老繭的手上接過錢，喉嚨酸澀無比，他很想說不要了，但是他身上一個字也沒有，這讓他感覺很是愧疚。

“爸，你放心，以后兒子會讓你們過上好日子的。”最終他只能說出這么句承諾。

“好好，那我就等著你。”張鳳琴搶在羅豐收前面說話，避免他說出什么破壞氣氛的話，無論兒子的想法有多么不著邊際，孩子有這片心就是好的。

目送兩人的背影徹底消失后，這才轉(zhuǎn)身回了醫(yī)院，他將手上的五塊錢小心翼翼的放好，這可是羅豐收夫妻倆好幾天的工錢。

兩人舍不得花錢去外面找房子住，索性在地上打了地鋪。

羅小雪看著父母躺在生硬的地板上，自己卻躺在柔軟舒適的床上，神色有些不安起來：“爸，媽，你們上來睡吧，咱們擠一擠。”

李柔柔在地上鋪好被子，聞言，走過去，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頭，笑道：“爸爸媽媽打地鋪就好了，你好好的休息吧，不要想那么多，明天媽媽給你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