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我到人事部登記。
“來啦?”
王彩一如既往地笑笑。
“我說啦,明天還來!”
“堅持下去的人可不多。”
“明天我還來。”
王彩沒有說話,把我名字鄭重地寫在考勤薄上。
我剛一轉(zhuǎn)身,她突然叫住了我。
“怎么啦?”
我疑惑道。
她轉(zhuǎn)過了頭,輕輕道:“對楚心凌好一點,我看出她對你是真心的!”
我不知道她是從哪里看出來的,便抱以感謝的微笑。
……
一直忙到一點鐘,才獲得了短暫的喘息機會。
我上到天臺,這里平常人很少,也是我們這些酒店的底層人員偷懶?;纳儆袔讉€場所。
天臺上晾曬著圍裙桌布等,花花綠綠的像彩旗一般,很多人在這里抽煙,我卻喜歡看海。
突然從天臺的一角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因為隔了很多桌布,海風很大,起初并沒有發(fā)現(xiàn)。
我好奇地走了幾步,突然看到最不想看到的畫面:一個穿服務(wù)員服裝的女孩,長發(fā)散亂著,臉上顯出很享受的表情,一個穿傳菜員服裝的人正把手伸到女孩的裙子里,摸索著……
我本能地想躲,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女孩半閉的眼睛一下睜得老大,那個男人也回頭發(fā)現(xiàn)了我,我看清是虎子,女孩驚慌失措地掙脫出來,掩了一下衣服,羞紅著臉跑掉了。
虎子一下抓住我手,露出恐懼的表情,聲音都有些哽咽了道:“江哥——你一定要救救我——”
我不解地看著他,“我和小英是鄰居,從小相好——她爸媽不同意——我們才偷跑出來的——你若告發(fā)了——我一定會失去工作——也失去了小英——”
我推開他的手,篤定地對他說:“你放心,我不會告發(fā)的。”
虎子這才長吁一口氣,過了一會才道:“既然你把我當兄弟,兄弟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么秘密?”
“高亮想弄你?”
“我和他又怨無仇——”
“高明高亮是兩兄弟,你那天上高明吃了癟……高明一直在追王彩,不然哪會善罷甘休!”
高亮是傳菜部經(jīng)理,正是我的頂頭上司,聽到此,我眉頭也是一皺。
“待的時間不長了,趕快下去吧!”
我們又投入到新一輪腳不沾地的忙碌中。
突然,虎子向我眨了眨眼睛,我跟隨他到了一個拐角。
只見他神秘地壓低聲音道:“我見你那個相好被叫到一個包房去了。”
我心里猛地一緊,“當真?”
他沒有說話,只是向蓮花廳一努嘴。
我端盤子時借口換了班,把一盤水煮魚端進蓮花廳,用余光一掃,果見楚楚正站在包房一角,雙手交叉放到腰間,似乎隨時等候傳喚,見我進來,目光躲閃著。
我一出包間,就跑向王彩辦公室,咆哮道:“不是說好了,只讓楚楚客人走后做清潔工作?為什么讓她進包間?”
“有這樣的事?”
王彩不相信地拿起了電話,放下電話道:“高亮說了,客服部人手不夠,臨時讓楚楚先代班,等這桌客人走了就還讓她做回清潔工。”
“不行,現(xiàn)在就讓她回來。”
“江余愁——現(xiàn)在酒店是旺季,人手不夠,也是實情——希望你能理解酒店的難處,畢竟我們要指著客人吃飯呢!”
王彩若和我硬懟,我必然比她還硬氣,可是她滿臉堆笑,說得又在理,我便不再堅持。
可我也沒有放棄,只要是蓮花廳的菜,我寧可多跑幾趟也堅持全由自己端進去。
“小江——三樓有個全爐宴,虎子一個人端不完,你幫他一下——”
高亮突然道。
這是正常工作安排,我無奈只得和虎子一起端著菜上了三樓。
在三樓樓梯的平臺上,虎子突然道:“江哥——高亮這個畜生好像要下手了——”
“什么?”
“只要是他盯上的服務(wù)員,沒有一個能逃脫他的魔掌——英子說好多服務(wù)員都……”
我一聽頭就炸了。
把手中的盤子一下扔在地上,地上一片湯汁狼藉。
“江哥你到哪去?好歹送了這趟——”
我一下沖到蓮花廳,見門已經(jīng)關(guān)了,手猛地一推,“哐當”一聲,開門的同時,發(fā)現(xiàn)楚楚正拿著一瓶酒給一個滿臉肥肉的家伙倒著,楚楚似乎也喝了酒,臉紅紅的,那個肥豬的手有意無意地扶在楚楚腰上,楚楚可能由于喝了酒的緣故,也忘記了反應。
“他媽的——我日你媽——”
我一下暴了粗口,一下跳到桌子上,拎起一個沒開封的酒瓶就給那個肥豬開了瓢。
“嘭——”
一聲劇響,鮮血酒水四濺,肥豬發(fā)出殺豬般的喊叫。
周圍的人驚呆了,片刻后才反應過來,拉起肥豬察看傷勢,幾個人就欲將我圍起來,我一把拉過楚楚的手,奪路而逃。
由于一桌的人都喝了酒,跌跌撞撞的也沒有攆上我。
我一口氣把楚楚拉到海邊,喘著粗氣,這才癱坐在海灘上。
過了好久,才喘勻了氣。
“告訴我,是不是喝酒了?”
我不滿地道。
“喝了一點。”
“為什么喝酒?不知道那些臭男人都想酒后占你便宜?”
“還說……你也是臭男人。”
又盯著我道:“你剛才為什么那么激動?”
我回避著她的目光,道:“以后,你不要和陌生人喝酒。”
“知道了。”
楚楚說著,又擁緊了我。
過了一會,又關(guān)切地道:“對了,我們倆今天的工資還沒結(jié)吧,你還要嗎?”
我嘆了一口氣道,“哪里敢要?現(xiàn)在‘屋漏偏逢連陰雨‘——工作又沒著落了。”
“沒關(guān)系,總有辦法的。”
突然,一個穿當?shù)貪O民服飾的姑娘來到我們面前,甜笑道:“先生這位姑娘是您女朋友吧——你女朋友真俊——”
聽她如此夸贊,我和楚楚心情大好,聽她說下去,“我這里有一柄如意,是用海龍宮的珊瑚枝編的,送給你女朋友正好。”
說著,漁家姑娘變戲法一般從一個魔法袋里拿出一根晶瑩剔透的如意棒,棒身勝雪,十分惹眼,好像真的是從龍宮盜出來的。
“多少錢?”
“相逢就是有緣——給你個親情價——八百元——”
“你看我渾身上下,哪里值八百元,你砍了去?”
“先生說笑了——看你也是成心做這個生意,你給個價。”
“八——七——六塊錢?”
我數(shù)出三個數(shù)字。
漁家姑娘氣得轉(zhuǎn)身就要走。
她身子轉(zhuǎn)了一半,道:“看你女朋友長得這么水靈——賣你了——”
說著,把白玉一樣的手伸到我面前,“給錢!”
我看了看楚楚,“喜歡嗎?”
楚楚沒有說話,目光露出渴望的光。
我從錢包里數(shù)出五張紙幣,道:“姑娘——你這扮相很酷啊——怎么看也不像長年在海邊風吹雨打的土著居民?。?rdquo;
“我是山海天大學英文系大三學生——實習的——”
“你就來坑蒙拐騙來了?”
“我們一般是見人下菜碟——主要是賣給來這里旅游的外國人——這不是一天沒開張嗎——見你面善,宰一個是一個。”
“把我當豬啦?”
她沒有說話,只把紙幣裝進口袋,對楚楚笑了笑就又去尋找獵物了。
“喜歡嗎?”
我把如意棒遞給她。
楚楚站在海邊揮舞著,好像手執(zhí)權(quán)仗的女王。
“奏請女王陛下得知,御膳吃什么?”
“就吃全魚宴!”
“得嘞——傳——全魚宴上席——”
我配合著高聲叫喊。
于是,我們就在一個路邊攤吃起了瓦塊魚。
我們正吃得盡興,忽然發(fā)現(xiàn)王成杰從一輛風一般駛來的藍色商務(wù)車上下來了,見是我們臉上都浮滿了笑意。
“原來是嫂子,余愁大哥!”
雖然不愿意有人打擾我們相處的時光,但看到是自己的兄弟,我也笑著說道:“怎么是你小子啊,你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蟲,我到哪,你就能跟到哪?”
“我是來感謝嫂子的。”
楚楚不解地看著他,并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我升職了——”
王成杰解釋道,“以前在外聯(lián)部,其實只是一個打雜的,一天和一百多號人一起,充其量也就是個跟班;現(xiàn)在不同了,我已經(jīng)正式調(diào)入企宣部,是小科長一枚!”
“你小子行啊,這么快就官一下子,真沒看出來。”
“還不是嫂子提拔?”
“我真沒幫你。”
楚楚忽然道,看她認真的勁,不像是編的。
“那我也感謝嫂子——是你們給了我二次生命——好了,我們還要趕個場子,和一個廣告商談一個企劃方案,就不打擾了。”
王成杰說著,向我們深鞠一躬,便隨著那輛車,風馳電騁一般走遠了。
“為什么是個人都比我混得好,我有那么差勁嗎?”
我懷疑自我道。
“你以為他們過得真的好嗎?”
“至少不用像我這樣連個糊口的工作也找不到——我忽然想到了。”
“什么?”
“既然一個大三學生都知道賣旅游用品賺錢,我也可以的,明天我就批發(fā)一些來賣。”
我大悟道。
“你做旅游形像大使——我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楚楚一副隨遇而安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