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找田宇核查過這樣的事情,他坦白自己確實有婚外情,也證實宋梓晨確實找過他威脅他,讓他自動退出這條黃金客運線。當(dāng)時他就直截了當(dāng)指著宋梓晨的鼻子告訴他,他出軌的事情,家里人包括李巧,早就都知道了,他愛跟誰說就跟誰說,他根本不在意。客運線他不跑也可以,反正手里有一筆錢,也有車,兒子田江河也馬上大學(xué)畢業(yè)了,到時候可以去兒子單位附近跑滴滴。宋梓晨應(yīng)該沒有威脅到他。宋梓洋死的那天晚上,田宇也一直坐在超市里打牌,沒有作案時間。”
“田宇確實不像是會被宋梓晨威脅的樣子。家里人好像也都知道他出軌有外遇的事情。”帥教授想起上午去田宇家里時的情況,淡淡說道。
“那‘殺人’指的又是誰呢?”
“難道所有的這一切都和高宏利的摔亡相關(guān)?宋梓晨見到有人殺害高宏利了,然后敲詐勒索兇手,所以他突然有進款;他一直威脅勒索兇手,最后兇手受不了了,偷偷潛入他家,往他的酒里下毒,毒死了他和劉禮鳴;但是這一切跟宋梓洋又有什么關(guān)系?他一直需要錢,還跟呂二娘借錢,甚至最后借高利貸,所以他應(yīng)該沒有勒索兇手,要不然他肯定有錢,不需要問呂二娘要,更不需要借高利貸。”趙亮細細地推測,說到這里,他看了一眼對面坐著的帥教授。
帥教授背靠著椅背,左手拿著筆記本,右手拿著筆,微蹙眉峰,看著手上的筆記本出神,似乎完全沒有聽到趙亮的推測。
“你還記得金向前說什么了嗎?關(guān)于宋梓洋還錢的最后期限?”帥教授眼睛直盯著桌面上的筆記本,無意識地咬著自己的下嘴唇。
“宋梓洋的最后期限是周日,就是他溺亡的第二天。”趙亮看著手中的記錄說道。
“宋梓洋周六晚上八點左右離開胡春雁超市,說要回家拿點東西。在那之后,人就沒了。所以,很有可能,那天晚上他是跟兇手提前約好了,兇手會給他一筆錢,他所說的回家拿點東西應(yīng)該是回家拿錢對不對?我的這個思路是不是對的,帥教授?”牛鑫雙眼發(fā)光,期待地看著帥教授。
“但是還是有很幾個地方說不通。”帥教授依舊盯著眼前的筆記本喃喃自語。
“宋梓洋周六那天晚上說回家拿個東西,馬上就回來,只是讓張寶替他打幾圈。這就說明,他不會去太遠的地方,應(yīng)該就是在超市附近,最有可能的就是在池塘邊上。”
“所以,你的意思,你認為,兇手就是尾達村的人?”
“更確切一點,就是對面六戶人家其中的一個人。”趙亮說完看向帥教授,希望他能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但是他還是喃喃自語,盯著眼前的筆記本不放,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那咱們又回到咱們的原點了。”牛鑫無奈地說道。
趙亮也嘆了一口氣:“確實是又回到原點了。恰恰這六戶人家的每一個人似乎都沒有時間或者動機。有動機的人在胡春雁超市里打牌。”
“你說的是田宇或者沈釗?”
“是。他們兩個有動機。然而,田宇在宋梓洋走后就一直在打牌,直到十一點才離開;沈釗八九點就上樓了沒有下來過。”趙亮苦惱地說道。
“沈釗說他沒有下來,但是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沈釗偷偷從樓上下來,沒有人看見?周六那晚打牌是誰正對著超市后院坐著?”
趙亮翻了翻之前的記錄,告訴牛鑫是胡春雁。
聽到是胡春雁的名字,牛鑫有點猶疑了。他不確定地輕聲說道,有沒有可能胡春雁看見沈釗下樓了,但是她不說出來?
趙亮當(dāng)即反駁,如果沈釗真的下樓了,不僅胡春雁能看見,她身后的李巧還有黃政宇也能看見。
麻將桌就正對著樓梯口,他真要悄無聲息下來,很容易就被發(fā)現(xiàn)。
他應(yīng)該不會冒這么大的險。
“尾達村剩下的十四個老弱病殘更加沒可能了吧。咱們又回到原點了。”牛鑫一臉挫敗地看著帥教授。
帥教授徹底沉浸在自己的冥想當(dāng)中。這也是他獨特的工作方式----每當(dāng)自己沉思的時候,外界發(fā)生的一切都影響不到他。
“要不,咱們換個思路。”見帥教授沉浸在自己的思考當(dāng)中,牛鑫和趙亮兩個人討論了起來。
“換什么思路?”牛鑫眼眉抬起,感興趣地問道。
趙亮比他年輕幾歲,有的方面沒有他有經(jīng)驗,但是有時候的想法比他更發(fā)散。
“如果說兇手是先被宋梓晨勒索,這半年來宋梓晨身上的錢都是兇手給的,前前后后也有十幾萬了吧。這幾戶人家里,誰家里能有十多萬呢?十多萬不算多,也不算少,但是隨隨便便能拿出來也是不容易。”
“家里能有十多萬的,除了宋梓洋家里,呂二娘家里,是不是都能拿出來。這個點的話,也不好排除。你想想,李清宜家里就不用說了,那是大戶;張先旺或者張寶應(yīng)該也沒問題,負擔(dān)都不重;呂二娘手里更是有上百萬;孫春蓮、戴崇、孫小鳳我覺得都不是問題。孫小鳳家上個月賣出了十幾頭豬,也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所以,從錢這個方面不好排除。”牛鑫細細算了一下后,搖了搖頭,否決了這個排除方式。
趙亮聽他這么分析,也是這么回事,便低下頭,想著其他的排除方式。
“咱們應(yīng)該從源頭開始。所有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高宏利。咱們應(yīng)該重點深挖他的所有信息。”
“咱們上次已經(jīng)重點排查完了,沒有發(fā)現(xiàn)值得注意的地方。他跟胡春雁和孫春蓮有過親密關(guān)系,但是持續(xù)時間都不是很長,她們兩個對于他也不是真心實意。咱們還需要從哪個地方深挖?這個兇手怎么這么可惡,一點線索都沒有留些,現(xiàn)場什么證據(jù)都沒有。”牛鑫又重重嘆了一口氣。
“高宏利為什么會被殺呢?他在尾達村干了遭人恨的事情嗎?除了與胡春雁、孫春蓮關(guān)系親密之外?”
“就只有這方面吧,他跟宋梓晨打過一架。除此之外,應(yīng)該是沒有了。他跟她們兩個關(guān)系密切,除了沈釗有可能會生氣之外,跟其他人應(yīng)該是沒有關(guān)系的。得了,咱們又回到沈釗身上了。這條路又不通了。”
“咱們做所有假設(shè)的前提都是,高宏利、宋梓晨、劉禮鳴、宋梓洋均是被同一個兇手所殺。如果這個大前提錯了,所有的也就都錯了。”牛鑫再次指出這個事實。
“還有沒有另外一種可能性。”趙亮右手撫摸著自己的下巴,輕微搖晃著腦袋說道。
“還有什么可能性?”
“源頭還是在高宏利身上。還是要從他身上挖掘信息。牛鑫,你說說,人與人之間的糾紛矛盾只有兩個起源,要不是為錢,要不是為了財。高宏利很小的時候就在外面闖蕩,錢這方面跟他應(yīng)該沒有太大關(guān)系;所以很有可能是為了情。他不是很早的時候就到處漂泊,四海為家嗎?也許之前他跟尾達村的某個人有過關(guān)系,他這次被殺是跟他之前的歷史有關(guān)。”
“之前的歷史有關(guān)?”說起這個,他們兩個都想起來昨天下午走訪張雙家的時候,帥教授問過張雙,尾達村都有誰出去打過工,尤其是女性;不僅如此,帥教授昨天還詳細問了張先旺家里一年的收入多少,其他五戶人家的收入是多少。
當(dāng)時他們雖然沒有出聲,但是內(nèi)心還是有點奇怪,帥教授為何問各家的收入問得這么詳細。現(xiàn)在想想,一開始帥教授就從各個角度考慮了各種可能性!
他們兩個意識到這點后,不自覺地把目光都投向了還沉浸在一個人思考中的帥教授。
到這一刻為止,他們才真正領(lǐng)略到帥教授作為行業(yè)內(nèi)頂尖專家的厲害之處:不言不語,不聲不響,不溫不火,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已經(jīng)在他腦海中經(jīng)過無數(shù)次的演算,雖然外表還是一副波瀾不驚、人畜無害的普通模樣。
“尾達村外出務(wù)工的女性。”牛鑫翻出那天的走訪記錄。
“除了李巧以外,都出門務(wù)工過。”
“年齡還要合適。我算算,有張雙、張丹、宋梓梅、孫春蓮、孫小鳳、胡春雁這六個適齡女性。”
“張丹排除,宋梓洋和宋梓晨死的當(dāng)晚她均不在尾達村,沒有作案時間;孫春蓮和胡春雁也排除,她們兩個之前應(yīng)該是不認識高宏利,更何況孫春蓮是在深圳工作了兩年,高宏利沒有去過深圳;如果胡春雁之前跟高宏利有過接觸的話,大家應(yīng)該都會知道,所以也排除她;孫小鳳的外表,說實話,高宏利應(yīng)該是不會選擇的,他對外貌還有有一定要求。”
“那這樣排除的話,就只剩下張雙和宋梓梅了。張雙是宋梓洋妻子,宋梓梅是宋梓洋親姐姐,都不可能吧。”排除來排除去,又是一個死胡同,牛鑫只能再嘆一口氣。
“張雙我也覺得不可能,她和宋梓洋的感情一直很好,軍子這么小,正是需要爸爸的時候;但是宋梓梅的話,我持保留意見。”
牛鑫翻了翻了宋梓梅的資料,也沉默不語。
“宋梓晨遇害前一天,她正好回娘家;上周六晚上,宋梓洋遇害的時候她也在。”
“而且,你想想,宋梓洋和宋梓晨死了之后,對誰最有利?”趙亮直直地看著牛鑫的眼睛,慢悠悠問道。
牛鑫想了想,宋梓洋和宋梓晨死了以后,呂二娘身上所有的錢就屬于宋梓梅了。這么說來,他們兄弟兩的死亡對宋梓梅來說說最有利的。
“可是,她是怎么悄無聲息把宋梓洋推下水的呢?宋梓洋為什么不反抗呢?”他問道。這也是一直以來他想不通的一個問題:為什么宋梓洋就這么任人推下去,不做任何反抗?
“宋梓洋不是一直怕水嗎,也許見到水他就不敢動了。”
“那為什么還要約在池塘邊見面呢?直接去呂二娘家里不就行了嗎?既方便又快捷。”
“呂二娘這段時間不是和宋梓洋斷絕關(guān)系嗎?也許這就是他們不愿意約在呂二娘家里的原因吧。”
牛鑫搖搖頭,覺得這個還是說不通:“那你的意思是,高宏利之前跟宋梓梅之間有過歷史,半年前,他來到尾達村的時候,宋梓梅認出他來了,故意約他上杜鵑山,然后一把把他推下去,摔死他?”
趙亮點點頭,表示有這種可能性。
“趙亮,咱們兩個看看日期。高宏利是七月十一日死亡,你看看昨天傍晚的記錄。昨天傍晚的時候,宋梓梅說去年七月十二號,夏天和冬冬放暑假,她在七月十二號送他們兩個來尾達村;之前她一直在家里帶孩子做生意,哪里有時間過來呢?所以七月十一日那天,也就是高宏利摔死的時候,宋梓梅根本就沒有在尾達村!這個假設(shè)也是不成立的。”
“那有沒有可能她偷偷摸摸過來,把高宏利推下山之后再偷偷摸摸回去?畢竟有三條路能上杜鵑山,她要是從北邊墳地那條路過來的話,沒有人會注意到。”趙亮還是不死心。
“所以,像高宏利這種朝三暮四的人,即使他之前跟宋梓梅有過一段歷史,那也肯定是他辜負了宋梓梅。那他還會乖乖在杜鵑山上等著宋梓梅過來嗎?他不會那么笨吧。我還是覺得不可能。退一萬步說,真的是宋梓梅殺死了高宏利,然后宋梓晨發(fā)現(xiàn)了這個秘密,然后他就開始敲詐勒索宋梓梅嗎?我們也查過宋梓梅級經(jīng)濟情況,這兩年她家的服裝生意虧了好幾十萬,家里負債累累,應(yīng)該沒有錢給宋梓晨;宋梓洋也知道她的經(jīng)濟情況,也不大可能會一下子訛自己親姐姐二十萬吧。我覺得宋梓梅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可是他們兩兄弟死了,她確實是最大的受益人。我覺得就是因為是自己的親姐姐,宋梓洋才會放松警惕,才會任由姐姐推下池塘。他本來就怕水,一見池塘,肯定就動不了了,要淹死他就輕而易舉了。還有一點,不知道你注意到?jīng)]有,呂二娘說她家里總是進來人亂翻東西,可是她家的大門總是鎖著的,外人怎么能輕而易舉進去亂翻呢?家里還睡著兩個大活人呢。依我看,最有可能的就是宋梓梅偷偷地在家里亂翻。”
牛鑫比較保守,他覺得還是有很多地方根本解釋不通,宋梓梅不是他們要找的兇手。更何況,他根本不相信親兄妹之間會相互勒索、甚至謀殺對方,都是一個娘肚子里出來的。
“如果不是宋梓梅的話,那還會有誰?咱們又進入死胡同了。這個案件真的太復(fù)雜,無論哪一條路,最后都是死胡同。”趙亮絕望地說道。
他眼角偷偷瞟了瞟帥教授,很想知道他有什么高見。
可是半個多小時過去了,帥教授還是呆若木雞地發(fā)呆,他的工作習(xí)慣也太有異于常人了。
他輕輕地問牛鑫,下一步該怎么做。
他已經(jīng)六神無主了。
現(xiàn)在連當(dāng)時到底是哪些人打的宋梓晨都不知道;也不明白為何呂二娘家里總有人偷偷潛入進去,卻不拿走任何值錢的東西。
牛鑫對他使了使眼色,讓他耐心等待,等下看看帥教授怎么說。他們兩個目前有點黔驢技窮了,之前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么兇狠狡猾的兇手。
一刻鐘之后,帥教授突然難受地撓了撓自己的頭發(fā),還不時地搖了搖頭。
看樣子似乎是有事情想不明白,卡住了。
趙亮和牛鑫面面相覷,默不作聲。
“帥教授,您是有什么地方想不明白嗎?要不說出來,我們也幫著一起參謀參謀。”趙亮試探地說道。
“你剛才的那幾個思路很對,我也是這幾個思路。”帥教授抓著自己的凌亂的頭發(fā)說道。
聽到帥教授對自己的贊同,趙亮頓時心里樂開了花。
“宋梓晨的死跟高宏利的死應(yīng)該是有關(guān)系,時間上連得太近了。在高宏利死后的第九天,毫無技能的他突然就找到了一份工資高的工作,定期有大筆進賬,這一點很不尋常。宋梓洋死之前突然有底氣借高利貸,并且保證自己肯定能還上,應(yīng)該也是知道兇手的秘密,威脅兇手。只不過,這次兇手有了宋梓晨的經(jīng)驗和教訓(xùn),知道勒索不會停止,直接下手殺死宋梓洋。”
帥教授細細捋著他的思路。
“帥教授,那宋梓洋和死之前為何不掙扎,直接讓人推下水呢?高宏利又是為什么要去杜鵑山上呢?我始終弄不明白這樣兩點。”
帥教授輕輕搖了搖頭:“這樣兩點很好弄清楚,一點不難。殺死高宏利的動機才是我想不明白的。為什么要突然殺死高宏利?殺死他的動機到底是什么?所有的案件,在我看來動機是最重要。殺人的手法倒是都能想出來。一個人如果想要無聲無息殺死另外一個人,有很多種不被人察覺的方式,找出來動機,遲早能查明殺人手法。而且現(xiàn)在最關(guān)鍵的一點就是,我們現(xiàn)在很被動,必須加快速度。否則兇手也許還會繼續(xù)殺人!”帥教授目光篤定又帶著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