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教授站在田宇指著的那個地方,突然,他加快速度開始往理發(fā)店旁邊的那條小路走過去。
在場的所有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奇怪地盯著他。
田江河則二話沒說,跟了上去。
帥教授走到省際馬路后,直接橫穿過去,走到了杜鵑山下的那條小道;他沿著那條小道走到了池塘邊上。
不再向前走后,他抬起左胳膊,看了一眼自己胳膊上的手表:從宋梓洋尿尿那個地方走到這里來,再快也需要三分鐘左右,而且是單程。
田江河觀察著帥教授的一系列動作,不知道帥教授為什么要這么做。但是他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管住了自己的嘴,沒有張嘴問東問西。
這個時候孫春蓮騎著一個粉色的小電驢從他們兩個面前過。
經過田江河的時候,她停了下來,問他在這里干什么。
田江河指了指旁邊的帥教授,說他陪著帥教授一起,問一下關于宋梓洋的問題,正好有些問題想問問她。
孫春蓮疑惑地點了點頭,她暗地里細細觀察著眼前這個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
她記得之前是一個叫牛鑫的年輕人查這個案件,怎么換人了,還跟田江河一起。
帥教授似乎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他解釋到他不是警察,和她一樣,也是個老師,想問問關于宋梓洋周六晚上在超市里打牌的具體情況。
孫春蓮栗色披肩長發(fā)隨意散在肩上,上半身著一件白色莫斯奇諾經典款襯衫,下半身穿一條淺色直筒修身牛仔褲,再搭配一雙粉白的的高跟涼鞋,亭亭玉立,雙腿頎長,目如點膝,唇紅齒白,青春靚麗、朝氣蓬勃又不失嫵媚。
孫春蓮‘哦’了一聲,似乎是弄懂了。
她讓田江河領著帥教授,她先起電動車回家開門。
他們兩人踏入大門的時候,孫春蓮還在忙著收拾客廳。
家門口趴著一只懶洋洋地大黃狗,見到他們來了,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家里的衣服和鞋子扔得客廳到處都是,地上還有幾罐空的啤酒瓶;客廳的桌子上還堆放著好幾個外賣盒,都有味了;垃圾桶里放滿了垃圾,但是沒有套垃圾袋,垃圾桶的地面已經滲出難聞的水。
孫春蓮略帶尷尬地說道,這兩天自己有點不舒服,沒有時間收拾家里。
“孫姨,我媽說王奶奶回來了,怎么她沒在家嗎?”
“我媽啊,回來了,周日下午回來了一下,回來后就一直念叨我,數落我這數落我那里,完了還要擔心我爸在外面不會照顧自己。我們都受不了對方了,她周一又走了。唉,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孫春蓮邊說著,邊把掛在椅背上的粉色內衣一把扯下來,扔進洗衣機里。
孫春蓮家的后院也是廚房連著菜園,但是他們家菜園里都長滿了野草,廚房倒是干干凈凈,最近都不像開過火的樣子。
帥教授踱步走回到廳屋,看向戴崇家里。
孫春蓮和戴崇兩家的房子距離比較近,相隔不到十米。戴崇家大門緊閉,不知道他在沒在家。
孫春蓮見帥教授看著對面戴崇家里,她胸前抱著一大把衣服邊往房間送,邊告訴帥教授,這個點,戴崇應該在家里。
自從出門打工腳摔傷后,他行動不便,下半身只穿著一條秋褲甚至短褲在家里走來走去,所以一直關著門。
“他那個腳摔得很厲害嗎?要多久才能好?我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田江河問道。
孫春蓮點點頭,同情地說道,他摔得很厲害。他拍的那張片子顯示,小腿脛骨都骨折了,還有碎骨頭掉在旁邊,看著就疼。
“這樣的話,還要在家里好好養(yǎng)至少兩個月,最好靜臥,不能走動。”田江河高中畢業(yè)的那年暑假打籃球崴了腳,媽媽連哄帶嚇唬,讓自己真的靜臥了一百天。一百天后骨頭愈合了,也就完全沒事了。
“你們是想問宋梓洋的事對嗎?警察為什么沒來?宋梓洋不是自殺嗎?”孫春蓮終于大概其收拾完家里亂扔亂放的衣服后,騰出手來,給他們兩個搬來了兩把大皮椅,邀請他們兩個坐下。
“孫姨,我們就是隨便問問。現在也不知道宋梓洋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
得到答復后,孫春蓮狐疑地看了一眼帥教授。
“所以現在警方也不確定宋梓洋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那如果是他殺的話,那也太恐怖了吧,咱們村一下子就死了三個人了。”她雙手捂嘴,略帶驚恐地說道。
“也許不止三個人是他殺,一共有四個人。”帥教授看著她,一字一頓說道。
孫春蓮意外得說不出話來,瞪著兩只大眼睛,恐懼地看著帥教授:“你不要隨便瞎說。我一個女孩子在家,晚上會很怕的。要是這樣的話,我還得讓我媽回來陪著我一起睡覺。”
“孫姨,不要怕,這一切跟你又沒有關系。你知道什么就告訴帥教授好了。帥教授很厲害的,破過很多大案子,也許很快就能抓住兇手了。你要是實在怕的話,可以去我家睡。我媽媽要高興死,她每天都是一個人睡。”
帥教授很厲害?
孫春蓮再次認真打量這個平平無奇的中年男人。
他個子不是很高,比田江河要矮半個頭左右;身材還算勻稱;穿一件藍白相間的POLO衫,下半身一條青灰色休閑褲,腳底踩這一雙黃色的休閑皮鞋;頭發(fā)有點凌亂,發(fā)量還算可以;戴著無框眼鏡,鼻梁堅挺,兩片薄薄的嘴唇一直緊抿;眼睛不算大,但是囧囧有神。
看著也不是特別厲害的樣子,沒有她們園園長老公有派頭。
也許是涉世未深的田江河太天真幼稚了。
帥教授想讓她描述一下,周六晚上她進到超市后聽見看見的一切。
孫春蓮覺得口有點渴,她起身給自己還有他們兩個人都拿了瓶礦泉水。
“周六晚上我和巧姐閑得沒事,打算去胡春雁超市看看他們打牌,買點吃的。第二天又不要上班,周末的晚上我們經常這樣過。有時候還會騎著電動車去鎮(zhèn)上吃夜宵。這段時間巧姐不跟著我去吃夜宵了,因為去年的衣服都穿不進去了,她說要減減肥。我們應該是七點多不到八點去的。具體時間我記不清楚,大概就是那個時間段。進去的時候,里面的人不少,已經有一桌麻將開打了,宋梓洋也在打。他好像還唱著花鼓戲了。”
“你記得當時她唱的哪一首嗎?”
“《劉??抽浴钒伞N矣浀盟恢焙叱@一首。去后面上廁所的時候還哼著呢。”
“你們一直在吃瓜子聊天?宋梓洋什么時候離開的?”
“戴崇來了之后吧。戴崇來了以后,他還在后面尿尿,戴崇還問,是不是他在后面唱花鼓戲。”
“所以你看見宋梓洋從理發(fā)店旁邊的小路離開了?”
孫春蓮看著帥教授的眼睛點了點頭。
“宋梓洋那天穿的是什么衣服你還記得嗎?”
“記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夏天只有一件衣服,那件綠色的雪碧襯衫,我們從來沒有見過他穿第二件衣服。張雙的衣服就很多,每天都不重樣。”
“宋梓洋走了以后呢?超市里的人都起身上廁所或者喝水了嗎?”
“我和巧姐沒坐多久就離開了,我們都不是很喜歡打牌。我更愿意玩手機游戲。巧姐和我都上廁所了,他們男的好像都是直接去后面樹林子里面尿尿;對了,巧姐還替她老公打了兩把,我替胡春雁打了兩把,他們兩個都要上廁所。戴崇拄著拐杖也去后面上了一次廁所。我們怕他不方便,讓他不要跑到后面去,直接去室內廁所上,他還不愿意?;貋淼臅r候,我們想著攙著他一起回來,他也不愿意;他那個包看著挺鼓挺重,我就說幫他先拿回去,他也說不用了。男人總是有著莫名其妙的自尊,還死板,也不懂得變通。”孫春蓮無奈地說道。
“孫姨,我感覺有被冒犯到。”田江河一本正經地抗議道。
孫春蓮笑了笑,指了指他的頭,說了句“臭小子。”
屋里突然響起了手機鈴聲。
帥教授和孫春蓮頓時都看向自己的手機。
原來他們兩個人是同一款手機。
是帥教授的妻子給他打來了電話,但是就響了兩聲就掛斷了。像這種情況就是提醒帥教授看自己的手機短信,她發(fā)重要的短信過來了。
他拿出手機,翻到信息頁面,查看妻子發(fā)來的信息。
妻子告訴他,趙亮和牛鑫來了,正在家里等著他,說是有事情要向他匯報。
坐他對面的孫春蓮拿出自己的手機高興地說道,她也是用這款手機,兩個人的手機一模一樣。
田江河伸出手拿走孫春蓮的手機,想看看她的手機是不是真的和帥教授的一樣。
如果真的是一樣的話,回頭他也買一個一樣的。
他問手機密碼是多少。
孫春蓮說直接按最底下那個鍵就行,這么多年,她的手機從來不設密碼,她嫌麻煩。
看完妻子信息后,帥教授起身跟孫春蓮告辭,同時跟田江河約定好,晚上七點左右再一起去剩下的兩戶人家里,他現在有點事,要先回去一趟。
田江河高高興興地答應了,說等下七點的時候再見。
這個案子比帥教授想象得還要復雜一點,也許到時候不好辦,他皺了皺眉頭,快步趕回家。
坐在客廳里喝茶的牛鑫和趙亮看見帥教授來了,趕緊起身,急著向他匯報昨天晚上還有今天上午的調查結果。
帥教授把他們兩個引導至書房,然后輕輕地關上了書房的房門。
趙亮告訴帥教授有兩個消息,一個是好消息,一個是壞消息。
好消息是,金向前和那個推銷員都找到了;壞消息是,他們兩個在宋梓洋遇害的周六當晚都有確切的不在場證明,宋梓洋的死跟他們兩個都沒什么關系。
帥教授右手拿著一支筆,左手拿出自己隨時攜帶的小筆記本,抬起頭,認真地聽著他們兩個說話。
聽到他們說金向前和那個推銷員都跟宋梓洋的死沒有關系時,他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似乎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當中。
“帥教授,這一切似乎都在您的意料之中,您似乎完全不感到意外?”牛鑫試探性地問道。
帥教授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坐在他對面的牛鑫和趙亮不知道他搖頭是什么意思,相互看了一眼。
“跟他們兩個都沒有關系的話,那到底跟誰有關系呢?剩下的人都是尾達村的村民。宋梓洋死的時候,田宇、黃鐵柱、胡春雁、張先旺、張寶、孫春蓮、戴崇、李巧、黃政宇都在超市里打牌;沈釗和沈洪剛在樓上,并沒有下去;尾達村那邊六戶人家只剩下十四個老弱病殘:呂二娘、宋梓梅、侯麗文、梁娣玲、張雙、軍子、大壯壯、李清宜、胡曉蓉、孫小鳳、劉立云、劉培元、戴書良。他們跟宋梓洋沒有什么矛盾,沒有什么嫌疑。也許宋梓洋就是自殺?”趙亮推測到。
牛鑫也看著帥教授,等著他的回答。
“宋梓洋是被人有計謀地殺害,跟宋梓晨、劉禮鳴一樣。”帥教授言簡意賅地下結論。
“那是誰殺的他呢?兇手又是怎么無聲無息地把他推下水的呢?”
“無聲無息把宋梓洋推下水很簡單,所有人都能做到,老弱病殘都可以,我已經弄清楚這一點了。”
“那是誰推他下水的,您也查清了嗎?”牛鑫既佩服又有點意外。
自宋梓晨和劉禮鳴遇害后,他和趙亮兩個人不眠不休,不放過任何一個線索,夜以繼日,但是對于兇手是誰,他們連個大概方向都沒有,覺得所有人都可疑,有時候又覺得誰都不可能;他們一直在查找宋梓晨工作的那家公司,就差掘地三尺了,還是毫無頭緒;上周六宋梓洋的突然溺亡,更讓他們兩個壓力驟增。
可是帥教授昨天下午兩三點才接觸這個案件,下午的時候跟著他們兩個走訪了下張先旺家里和呂二娘家里,現在居然就能知道兇手是誰以及是用什么手法殺死的宋梓洋,這究竟是帥教授天賦異稟還是他的口出狂言?
他們兩個現在連這個都不敢確定。
可能是由于胡川市這幾年的治安太好了,基本沒有出過這么惡性復雜的刑事案件,這是他們兩個第一次接觸。
帥教授看著自己手里的記事本,問牛鑫,金向前有沒有提到過宋梓洋說什么時候還他的高利貸。
“提到了。據金向前回憶,宋梓洋跟他借錢的時候就保證過,一個月之內必還,截止日期是上周周日。”
“上周周日?也就是宋梓洋溺亡的第二天。”帥教授突然挺直了背,坐了起來。
他低下頭,細細翻看自己本上的記錄,邊翻看,邊用右手手背摩挲自己的下巴。
牛鑫和趙亮見帥教授這么投入,不敢出言干擾。
他們猜想,此刻帥教授的大腦應該正在飛速地運轉。
苦思冥想了十多分鐘后,帥教授抬起頭,問去年夏天高宏利的具體摔亡日期是什么時候。
趙亮翻開自己案卷,告訴他是去年的七月十一日。
“宋梓晨第一筆入賬是什么時候?”
“七月二十日。”
帥教授拿起筆,在筆記本上唰唰唰快速記錄下什么。
“帥教授,您這么問是什么意思?您是覺得高宏利的摔亡和宋梓晨之間有什么關系,是嗎?他死后九天,就有人往宋梓晨的卡里打錢了,日期上很接近。”趙亮小心翼翼問道。
“可那不是宋梓晨找到的工作,公司給他打的錢嗎?”牛鑫看著資料,皺著眉頭說道。
“那個公司到底叫什么?在哪里?我們查找了這么多天,關于他工作的那間公司,一點信息都沒有查到。他銀行卡里的錢也是定期由一個戴著鴨舌帽的人去市中心的ATM機上存進去的。也許,根本就沒有那家公司,宋梓晨根本就沒有找到工作,這些都是他的謊言。”
“那他為什么撒謊呢?他的錢又是哪里來的?”其實牛鑫也不是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性,宋梓晨根本就沒有找到所謂的高薪工作。
只是如果這一切都是謊言的話,那他為什么要撒謊?究竟是誰給他錢?
“他之前想要威脅田宇,但是田宇說他沒有理會。田宇手里確實有點錢。會不會是田宇給的錢?”牛鑫推測到。
“宋梓晨死之前,站在池塘那里對著對面六戶人家破口大罵,其中就有提到村里所有人的事他都知道,什么‘偷人’和‘殺人’。”
“‘偷人’和‘殺人’?”帥教授看向趙亮。
“對,他那晚喝醉酒了,在那之前的一個晚上,他打完牌在回家的路上,被至少三個人攻擊。最后還被扔到池塘里,還不知道到底是誰,所以氣得破口大罵。‘偷人’應該是指田宇和客運站的一個小賣部女老板;‘殺人’就不知道說的是不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