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梓洋見宋梓晨罵罵咧咧地出來了,便轉(zhuǎn)過身去,用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他不想讓宋梓晨看見自己的眼淚。
小時候就是這樣,自己越哭,他下手越狠。
一旁的軍子見到宋梓晨后,一溜煙跑回自己家了。
“你像塊木頭一樣杵在那里干什么?耳朵聾了?把你拿過來的東西拿走!我們不稀罕。你自己留著慢慢吃吧。別什么破爛垃圾都往這里拿!”
宋梓洋還是背對他,輕輕說道:“那個不是給你吃的,我給媽拿的。”
“誰是你媽?你媽不是侯麗文嗎?你不是跟我們已經(jīng)斷絕關(guān)系了嗎?現(xiàn)在怎么突然回來認(rèn)媽了?廢物!一家子廢物!”
呂二娘怕他們兄弟兩又吵起來,便用手擋著宋梓晨,在中間當(dāng)和事佬:“那個臘肉就留著吧。但是那個錢我是留著有用的,你們誰都不能動。宋梓洋你先回去吧,臘肉我留下了。”
“啥?宋梓洋你這個不要臉的你還敢回家問媽要錢?你要點臉嗎?結(jié)婚后你給過媽錢嗎?我們辛辛苦苦把你養(yǎng)大,真不如養(yǎng)條狗!滾,趕緊跟老子滾!要不打得你腸子都出來!”宋梓晨邊說,邊把宋梓洋拿過來的臘肉扔了出來。
“誰不要臉?宋梓晨你罵誰呢?你動不動就揍人,你想打誰?你揍得過誰?我看你才是最不要臉的那一個!”一旁趕過來的張雙見宋梓洋被宋梓晨罵得狗血淋頭,瞬間暴走。
她身后跟著軍子、姐姐張丹、姐夫馮大倫、卷毛、妞妞、以及張寶和張先旺、侯麗文。
宋梓晨見張雙氣勢洶洶,上來就罵,他二話不說,上前就想動手。
張雙身后的卷毛、張寶、以及馮大倫立刻挺身向前,一人一邊抓住他的胳膊,另一個人抱住他的腰,一下子控制住了他。
張雙也上前,對正在用力控制住宋梓晨的三個人說道:“你們不要抓住他,你們都放開他!今天我就是要讓他知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從前,他不是想打誰就能打誰了。”
宋梓晨牛勁上來了,在一旁狠狠地掙扎,想掙脫三個人的控制。
呂二娘急得像熱上鍋的螞蟻,用力拍打著張寶和馮大倫,邊拍打邊大哭大喊:“干什么呀,你們一家人想干什么!上我們家來打架的是嗎?來人哪,要出人命了!快來人哪!”
站在最后緊緊牽著軍子手的侯麗文走上前,厭惡的用力拉扯她。可是呂二娘力氣很大。
大女兒張丹見狀,上前幫著媽媽一起用力拉扯她。
把她拉開后,再狠狠一把把她推在一旁的地上。
侯麗文嫌惡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她,嘴里不屑地說道:“就會裝可憐施媚!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是個年老色衰的老太太了,沒有人會吃你那一套!我還是那句話,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報應(yīng)!回頭也會報應(yīng)在宋梓晨身上!”
她走上前,俯身在呂二娘耳邊輕聲說道:“你們都會不得好死!”
呂二娘恨恨地盯著她,不說話。
張雙走上前,對宋梓晨惡狠狠地說道:“宋梓晨,你他媽給我聽好了!我們?nèi)棠愫芫昧?!你囂張了那么多年,現(xiàn)在你也老了,你都快五十歲了,胳膊、腿、腰都沒有力氣。你以后也會一個人慢慢老死!可是我們還年輕!我們卷毛、軍子、大壯即將都長大!再過兩年,他們當(dāng)中隨便一個都能輕松地打死你。宋梓洋也比你壯,精力比你強(qiáng)。我們現(xiàn)在正是身體最好的時候!打死你綽綽有余!之前我們只是懶得和你這種垃圾人計較!我們是想著狗咬我一口,我們不能反咬狗一口!但是你要有自知之明!你現(xiàn)在又老又窮,還跟以前一樣不講道理,那也別怪我們不客氣!”
宋梓晨邊掙扎,邊罵道:“那你們上啊,你們別那么多人攔著我啊。我告訴你這個被萬人騎過的臭婊子,你讓你們家軍子以后小心點!你們總有落單的時候!”
“我呸!在這里逞什么口舌!你都是五十多歲的人了!我們軍子現(xiàn)在都比你高!軍子,宋梓洋,你們過來!姐夫,大寶,你們先放開他!”
大寶他們幾個怕張雙吃虧,哪里敢放,幾個人還是死死摁住宋梓晨。
張先旺走上前來,勸張雙不要說了,趕緊回家,不要在這里鬧了。
“張先旺,你這個老不死的!不要以為你之前做過的事沒有人知道!我告訴你,我什么都記得。你們最好現(xiàn)在打死我,要不然一會兒我肯定要打死幾個你們家的人!”
張先旺見他胡言亂語,口吐芬芳,無可奈何。
“爸,你看看,這種雜種就是這樣,登鼻子上臉!以為自己有多厲害!我們對他的寬容和忍耐,換不來他的理解和尊重,只會讓他以為我們怕了他!軍子和宋梓洋你們兩個快點過來!”
張雙沖軍子和宋梓洋喊道。
軍子躲在妞妞的身后,不敢往前走。
張雙走過去,拎著他的胳膊,硬把他扯了過來。
“宋梓洋,你也過來!軍子,你看,你現(xiàn)在比宋梓晨要高!而且你以后還要越來越高。你比他年輕,比他有力氣,他現(xiàn)在根本打不過你!以后遇見他了,他要是再對你不客氣,你就直接跟他打架,打死都行!你不要怕!他現(xiàn)在就是個老畜生,根本打不過你!宋梓洋,你也看清楚了!這個雜種沒有你高,他小時候那么打你,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氣,但是這個氣只能你自己來出!你要想要出這些年心里的這口惡氣,你就自己打回去!他以前怎么打你的,你就怎么打回去!姐夫,大寶,卷毛,你們?nèi)齻€放開他!這個架,必須宋梓洋自己來打!別人打的都不行!”
宋梓晨一直罵罵咧咧,越罵越難聽,身體就像個泥鰍一樣,一直擰來擰去,他們?nèi)齻€還是不敢放開。
軍子還是怯怯地看著宋梓晨,不敢動手。
宋梓洋則眼神復(fù)雜地看著他,也沒有動手。
這時候,大寶的胳膊有點酸了,他想換個手摁著宋梓晨。
誰知,趁這個空隙,宋梓晨從他手里掙脫了出來。
說時遲那時快,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朝張雙撞過去。
張雙一個不注意,被他一下子撞到了地上,半天沒起來。
張寶他們?nèi)齻€立刻重新控制住了他。
宋梓洋見張雙被撞倒,第一時間跑過去扶她起來。
張雙痛苦地用右手捂著肩胛骨下面,豆大的汗珠流下來。
宋梓洋見狀心疼不已,他憤怒地大喊一聲,朝宋梓晨沖了過來。
張雙在后面聲嘶力竭地喊道:“張寶你們放開宋梓晨,讓他們兩個打!這場架,必須由宋梓洋自己打,他心里那關(guān)才過得去!你們都放開手!”
她邊說邊掙扎著要站起來。
張寶幾個見狀便慢慢地放開宋梓晨。
被放開的宋梓晨像一頭被惹怒的野獸,和宋梓洋撕打在一起。
呂二娘在一旁急得哇哇大哭,尖聲厲叫:“快來人哪,要出人命了!快來人吶!”
宋梓晨到底打架經(jīng)驗豐富。他打架下狠手,專門往宋梓洋腦袋上打,而且手里拿到什么就用什么打。
宋梓洋憑借著身高優(yōu)勢和一腔怒氣,掄起拳頭使勁往宋梓晨身上砸。打了幾分鐘,兩個人的頭上臉上還有身上都沒少挨拳頭。
他們打架打紅了眼,周圍的人都不敢上去。
這時候戴崇和孫斌一家趕了過來。戴崇見狀趕緊沖到兩個人中間,強(qiáng)行把他們兩個分開。
兩個人正打得難舍難分,戴崇臉上挨了一記重拳。
當(dāng)時他就下意識悶哼了一聲。
孫斌見狀也上前一起幫忙分開他們。
宋梓晨不知道從哪里又撿了一塊磚頭,趁宋梓洋被孫斌抱住腰、動彈不了的時候,對著宋梓洋的頭用力打了下去。
一旁的張雙大聲尖叫提醒自己的老公。
宋梓洋轉(zhuǎn)過頭,見宋梓晨的磚頭馬上要到臉上了,他抬起自己的右胳膊,擋了一下,然后隨即右腳用力往前一踢,把宋梓晨重重地踢到了地上。
自己和孫斌也在反作用力下,后退倒到了地上。
張雙趕緊奔過來,想看看他的胳膊有沒有事。
誰知,她自己的鼻子剛才也被宋梓晨撞倒,現(xiàn)在開始往下面流血。
宋梓洋見到她的鼻血,一下子暈了過去。
戴崇見宋梓洋暈了過去,以為他受了重傷,拿出手機(jī)就要打120。
張雙趕緊阻止,說沒事,宋梓洋應(yīng)該只是暈血了,讓他躺著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
這時候呂二娘快速爬向宋梓晨,扶他起來,問他傷沒傷到。
宋梓晨暈暈乎乎坐了起來,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告訴呂二娘說自己一切都好。
他嘴里不干不凈地罵罵咧咧,掙扎著站起來,還想接著打架。
戴崇趕緊走過來,擋在他面前:“不要再打了!難道你們真的想鬧出人命坐牢嗎?”
“坐牢就坐牢!老子不怕!反正我一個人無牽無掛!我到要看看宋梓洋坐牢了他們家怎么辦!”
這時候王紅的手機(jī)突然響了起來,她的手機(jī)鈴聲是李谷一老師的《難忘今宵》。
“難忘今宵,難忘今宵,無論天涯,海角。”四周突然彌漫著李谷一老師堅定婉轉(zhuǎn)的優(yōu)美嗓音。
這熟悉的音樂突然把呂二娘帶到了三十多年前,在那個也有著陽光照耀的溫暖下午。
那是剛過完年的大年初一,宋邵文給爸媽上完墳后回到家里,陪著她一起聽收音機(jī)里的廣播。
昨晚上宋梓洋一直不睡覺,她一直哄著。
帶著三個孩子,她每天都累得不行,感覺隨時都在爆發(fā)的邊緣。
此時收音機(jī)里,李谷一老師正在帶領(lǐng)著大家一起合唱這首《難忘今宵》。
宋梓晨在外面逗小狗玩,宋邵文抱著宋梓洋,不停地親他的小臉蛋,逗得他‘咯咯咯咯’傻樂。宋梓梅則蹲在她跟前,一邊聽著收音機(jī),一邊讓她給梳頭發(fā)。
這時候外面的狗突然狂叫起來,宋梓晨在外面大喊著:“出去!出去!不準(zhǔn)進(jìn)來!”
她讓宋邵文看看外面是什么情況。
宋邵文抱著宋梓洋就出去了。
她隨即也牽著宋梓梅跟了出去。
原來是進(jìn)門送財神爺?shù)摹?/p>
每到年末或者年初,總會有一些老人上門送一張紅色剪紙的財神像,順便討要點錢財。
沒有人會趕財神出門,所有大家多少會給點,二毛或者五毛的都有。
呂二娘記不起當(dāng)時送財神爺那個老人的具體容貌。
只記得是個滿臉溝壑的老頭,穿著一件破舊軍大衣,袖口那里的棉絮都透了出來。
他雙手作揖,向他們點頭示意,一直揚著手里的財神剪紙。
宋梓晨不知道從哪里撿來一根黑漆漆的棍子,一直指著他,趕他走。
家里的狗也沖他狂叫。
宋邵文摸了摸衣服兜,最后從褲袋里拿出來一毛錢,遞了過去。
老人可能嫌錢少,直勾勾地看著地呂二娘,并不伸手接錢。
過了半天他用口齒不清的語調(diào)說道,自己師從道元真人,能識破天機(jī),給人算命。
他可以幫他們家算命,只要五毛錢。
當(dāng)時呂二娘家里很困難,都要到揭不開鍋的地步了,畢竟一家五口都要吃飯。
于是她擺擺手,說不需要,便轉(zhuǎn)身進(jìn)屋。
那個老人突然嘴里念念有詞,說了兩句話:“辛苦操勞大半生,靈堂面前空無人。”
呂二娘隨即轉(zhuǎn)頭,不悅地問他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靈堂面前空無人。還在正月里,怎么能說靈堂這些不吉利的事情。
更何況自己多子多福,怎么會靈堂面前空無人?
那個老人面無表情地告訴她,他們家會有血光之災(zāi),要想破解的話,他可以幫忙。
宋邵文問,怎么破解。
老人家轉(zhuǎn)頭看向他,食指和大拇指一起輕輕摩擦,做出一個要錢的手勢。
呂二娘知道他沒有其他的目的,就是為了錢。
她沒有遲疑,牽著宋梓梅回到了屋里,并且讓宋梓晨關(guān)上大門。
此時此刻,所有的一切突然涌向了她的記憶。
靈堂面前空無人,靈堂面前空無人。
她喃喃念道。難道是說我百年之后,靈堂面前沒有人?
那個老人的意思難道是....
呂二娘不敢往下想,她一把抱住宋梓晨,大哭到:“你別鬧了!都是一家人,為什么要打到坐牢!你這個逆子,你要是坐牢了,我怎么辦?”
“媽,你把他們當(dāng)家人,他們把你當(dāng)家人了嗎?這么多年,對你不聞不問,一來就是問你要錢,他們根本就沒有把你當(dāng)家人!”
“宋梓晨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們不管不問?!這些年,每年該孝順的糧食,炒菜要吃的茶油,每個月老太太要燒的煤炭,我們?nèi)妓偷郊依?,哪個月斷了?胡謅白咧,張嘴就來!你們當(dāng)時趕我和宋梓洋出門,把他所有的東西像扔垃圾一樣扔出來,在我們的結(jié)婚酒席上大吵大鬧,砸我們的場子,我們計較過嗎?我們作為晚輩,各方面已經(jīng)做到仁至義盡;我自己的父母勞心勞力,幫我?guī)Т筌娮?,從來不需要我們買米買油買煤,他們沒有半句怨言;反倒是你們,到處詆毀我們,說我們白眼狼!”張雙當(dāng)場反駁,越說越氣憤。
一旁的呂二娘死死抱住宋梓晨,生怕他再沖上去打架吃虧。
張雙讓姐夫和卷毛、張寶把宋梓洋先抬回床上休息,她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打算把話好好說清楚。
“孫叔、戴崇你們都在這里,你們評評理。當(dāng)年呂二娘死活不讓宋梓洋娶我,我們兩個跪在她面前跪了一天都沒有用,說不認(rèn)宋梓洋這個兒子,不認(rèn)我這個兒媳婦。行,她要這樣也行。我和宋梓洋結(jié)婚,到生下軍子,她一天都沒有看過。這也沒事。她畢竟是宋梓洋的親生母親,該孝敬的我們正常孝敬,每個月吃的大米,炒菜要用的油,做飯要用的煤炭,我們?nèi)鐢?shù)上繳。今天,宋梓洋只是過來跟她借點錢,宋梓晨就破口大罵,憑什么?我們是借錢,我們以后會還!而且我們借的錢是之前宋梓洋自己在外面打工寄回來的!”
張雙轉(zhuǎn)過身看著呂二娘,一字一頓說道:“宋梓洋結(jié)婚前在外面打工掙的錢,全都寄回來了。他自己每個月節(jié)衣縮食,把所有的錢都寄回家。那些年寄了至少有十萬吧。還有他父親八十九萬多的保險理賠和撫恤金。當(dāng)初說的是分兩個兒子一部分。這個我們就不想了,你們可以留著自己花。我們只想借走宋梓洋之前寄回來的十萬的一半!我們只想借五萬,三年之內(nèi)連本帶利還給你!當(dāng)時是你自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說好了的,說替他存起來,等他結(jié)婚要用了再給他!可是結(jié)婚的時候,你一分錢都沒有給。你把他所有的錢都扣著,我們都是借錢結(jié)的婚!”
宋梓晨不樂意:“放你的屁!你光說宋梓洋給家里寄錢,你怎么不說他從小到大花了家里多少錢!我媽媽一個人辛辛苦苦拉扯我們長大,我們花了她多少錢!等自己能掙錢了,寄點錢回來不是應(yīng)該的嗎!所有人不都是這樣的嗎!就只有你們這家子白眼狼,自私自利,只想著自己,總惦記著別人的東西,恨不得把我媽剩的錢都吸走!吸血鬼,白眼狼!你們會遭天打雷劈的!這些都會有報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