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祖宗爭奪戰(zhàn)并沒有因為張家提前祭祀而落幕,反而成為羅張兩族戰(zhàn)爭的導(dǎo)火線,在那個將祖宗風(fēng)水寶地視為兒孫富貴的年代里,一座不知道埋葬了何人的墳?zāi)梗闪藫屖重?,成了家族的榮耀,也成了白云山的笑話。
墳在張家的地里,張家認(rèn)祖歸宗,那座孤墳也算是有了后人。
然而,作為羅疤子生前的馬仔,白太公的話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最起碼為羅家提供了事實依據(jù),加上一些老前輩作證,更加充分的證實張家地里的那座墳里埋葬的是羅疤子無疑,這就讓羅家人有了認(rèn)祖宗的希望。
一墳二主,后人都想大富大貴,但只能有一族后代,要么是張家,要么是羅家。
羅家的后人找到了生產(chǎn)隊長,隊長解決不了,又找村長,村長兩眼發(fā)光,從來沒遇上過這種事,就來請教爺爺,畢竟?fàn)敔斕鎻埣抑鞒至思漓耄饬x上已經(jīng)坐實那座墳屬于張家,但村里沒有關(guān)于墳的記載,里面埋的是誰,查無實據(jù),羅家提出了一個強硬的要求,挖墳驗宗,真要是羅疤子,肯定攜帶了槍之類的物品。
挖別人家的祖墳,那是天理不容的事,村長不能答應(yīng)羅家,卻又沒有任何的辦法。
“我問過白太公了,他認(rèn)為墳里埋的是羅疤子,但地是張家的,張家說埋的是張家人,誰說不是呢?”
“可現(xiàn)在羅家要挖墳,張家分地的時候墳就在了,不讓挖,說不過去。”
“無論是誰家的墳,都不能挖,這要動了真氣,對誰家都不好。”
“是啊是啊,我也這么想,墳堅決不能挖,張家能讓挖嗎,不行啊,這事要鬧大,花先生,你幫幫忙,你的話誰都聽,你勸勸羅家。”
“羅家來找過我,問我哪天可以挖墳。”
“那你怎么說?”
“當(dāng)然不能挖,請我去做道場,想得出來,這不是害我嘛。”
“是啊,不能去,千萬不能去,羅家真要挖了墳,就要出天禍了。”
墳還沒挖,矛盾就出來了,張家哪能聽見這樣的說法,就找羅家說理,一來二去,兩族人就對峙起來,年輕人動手不動口,兩族人勢力相當(dāng),誰也不讓誰,在墳前大打出手,村長和隊長一幫人苦口婆心相勸,這才坐下來協(xié)商。
張家花了這么多錢認(rèn)祖宗,羅家就一句話,休想把墳搶了去,再說了,墳在張家地里,就算里面埋的是羅疤子,羅家也無奈其何,唯一的辦法就是遷墳,但張家會讓羅家遷嗎?
“花先生說了,不管這墳里埋的是誰,都不能動,動了墳就動了真氣,對誰都不好,你們今天要是聽勸,就回去拿出真憑實據(jù),花太公年紀(jì)大了,他說的話未必可信,羅家說時面埋的是羅疤子,那得有人證物證,至少要有十個外姓人來證明才行,張家也要拿證據(jù),把家譜拿出來查,埋的是誰,什么時候埋的,你們都拿不出來,這墳就是孤墳,是無主墳。”
村長講著道理,提出了要求,也把爺爺給推上了風(fēng)口浪尖,收了張家的利是,相當(dāng)于承認(rèn)墳是張家的,現(xiàn)在又模棱兩可,無疑是讓張家難堪。
馮一刀對張家的說法不樂意,站在爺爺這一邊,他理直氣壯的說:“花先生說得對,墳里埋的是誰,我們怎么知道,張家請他辦事,他收利是,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他這么說,是羅家找他,村長隊長找他,關(guān)他什么事,你們沒有搞清楚墳里埋的是誰,就請我們?nèi)プ龅缊?,要說做人有問題,也先是張家,花先生從頭到尾,也沒說那墳里埋的是誰。”
爺爺?shù)牡準(zhǔn)嵌氵^了,董長貴卻沒躲得過,他那天說的酒話,被張家視為是導(dǎo)火索,于是就上門找麻煩,要董長貴向羅家說清楚。
“喝酒說的話你們也信,我說了什么,我自己都記不得了,我爹都不知道墳里埋的是誰,我怎么知道,再說了,說墳里埋的是羅疤子,那也是白太公說的,他對誰都這么說,你們?nèi)フ宜?rdquo;董長貴不愧是媒公,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張家人不傻,當(dāng)時與董長貴起爭執(zhí)的人就站出來說:“董長貴,你堂堂三尺男兒,說話怎么不算話,那天你明明就說了,現(xiàn)在又推到白太公身上,你說那墳里埋的是羅疤子,你有什么證據(jù),沒有證據(jù)就亂說,你存心整張家。”
無論董長貴怎么解釋,張家人就是不依不饒,最后還挨了幾嘴巴。
八仙們不樂意了,董長貴平時里不得罪人,做了那么多的好事,現(xiàn)在居然被張家欺負(fù),一定要替董長貴出頭,于是就請爺爺做主。
“禍從口出,話是長貴說的,現(xiàn)在張家找麻煩,不應(yīng)了那句話嘛,但打人是不對的,長貴今年六十了,上有老下有小,哪輪到張家人欺負(fù),馮一刀,你去告訴張家,不給長貴賠禮道歉,我們就不客氣了。”
爺爺義薄云天,維護(hù)著大小鬼們的權(quán)益,卻得罪了張家。
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匠人,這點道理誰都明白,張家人被嚇住了,急忙拎了一只大公雞和一壺酒來找爺爺,來的是輩分最高的人,爺爺都得叫聲叔,大家都叫他張?zhí)?,年齡比白太公要小十余歲。
“花先生,你大人不計小人過,這事是他們做得不對,講理就講理,動手打人就不對,怎么說董長貴與羅家都是至親,不應(yīng)該動手,董家與張家,也是親戚,親連著親,再說了,誰不知道,董長貴在你門下做事,是你最好的兄弟,你高抬貴手,放他們一馬。”
張?zhí)捓镉性挘瑤屠锊粠屯?,雖說是賠禮,但也是在講理。
爺爺說:“東西我替長貴收下了,勞煩你老人家走一趟,既然你來了,話我說清楚,不管墳里埋的是誰,與我花天成都沒任何關(guān)系,張家請我去做道場,該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但董長貴喝酒了胡說八道,這是不對的,沒有真憑實據(jù),他怎么就能說埋的是羅疤子,張家打了就打了,這理也討了,不要再追究,我花天成當(dāng)著你老人家的面保證,以后再有人請我云為那墳做道場,我要是去了,就不得善終。”
“哎喲,說嚴(yán)重了。”張?zhí)母麋R似的,這雞和酒拿得對,只要爺爺答應(yīng)不替羅家做道場,也相當(dāng)于默認(rèn)墳是張家的,便開心的回了家。
挨了幾巴掌,得了只大公雞和一壺酒,董長貴的氣仍然沒消,雞和酒是爺爺討來的,殺雞吃酒,想著怎么出這口惡氣。
“長貴,不是我說你,這事就是你挑起的,現(xiàn)在張家也賠禮道歉了,就到此為止了,甭管那墳里埋的是誰,與咱們都沒關(guān)系,往后還要為人,別得罪了東家又得罪西家,沒那個必要,要是羅疤子是你祖宗,你可以和張家講理,羅家人都沒這么拼命,你也不要在意,吃了一回虧,就要學(xué)到點東西。”爺爺喝下一杯酒,講起了道理。
馮一刀也好言相勸:“那天你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說是羅疤子的墳,張家現(xiàn)場就要打你,要不是我們在,你這頓打就白挨了,你姓董,羅疤子姓羅,再怎么與你有關(guān)系,那也都不是親的,沒必要替羅家出這個頭,天成哥替你討了公道,這事就不要再提了。”
董長貴陰著臉說:“我六十歲了,還被一幫年輕人打,這是一輩子的恥辱,我現(xiàn)在董家都抬不起頭,是我的錯不假,但張家做得太過份了,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爺爺獨自喝了一杯酒,再也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