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她怎么知道自己是被死人壓著?
劉曉蕓臉上的尷尬之色又瞬間散盡,似是回憶起了十分恐怖的東西,連唇色都跟著白了下去,良久之后才小聲道,“我…我看到了,一雙腐爛的手,撐在棺材兩側(cè),那手腫脹的嚇人,肉皮都跟要脫下來似的!”
說到最后,劉曉蕓抱緊雙臂,烈日炎炎的大白天,竟唇色發(fā)青的打起了哆嗦。
我見她眉心暗紅,探手便在她額頭點(diǎn)了下,劉曉蕓驚醒,回過神來,又急道,“大仙,你幫幫我,我實(shí)在受不了了,再這樣下去,我會瘋的!”
何止是瘋,劉曉蕓煞氣入體,再這樣下去,不出三天,她這條小命怕是都要成他人的手中財,囊中煞了。
“別叫我大仙,我姓秦,單名一個昭字。”我看看天色,收拾了卦攤,說要跟她去家里看看。
劉曉蕓愣怔著點(diǎn)頭,將我?guī)У浇诸^的公交站,她手里最后的兩塊錢也成了路費(fèi),經(jīng)過兩站,下車,我跟她來到了一處小區(qū)。
跟著劉曉蕓上樓,到她家時,我還未進(jìn)門,就從緊閉的門縫里看到了隱隱的暗紅色。
那是煞氣特有的血色。
劉曉蕓似乎還未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開門請我進(jìn)屋,還有心思去廚房給我拿飲料,問我喝什么,念叨著,說她之前其實(shí)問過我旁邊那卦攤上的瞎眼先生,但那人也沒說要多少錢,就是不愿管這事。
我心想,他哪是不愿意管,八成是不敢管。
靜靜的聽著,我往客廳里走。
劉家的客廳很大,寬敞明亮,西南角擺著一口大魚缸,精巧的氧氣泵在水下吐著氣泡,猩紅的霧氣卻自水下溢出,翻滾在魚缸上方,又貼著外側(cè)的玻璃流到地面,擴(kuò)散開,幾乎充斥了整個房間。
“秦先生!我家只有果汁和雪碧了,你喝哪個?”
“我不喝飲料,你將冰箱關(guān)上。”我瞧著大量猩紅的霧氣往廚房涌動,淡聲回了句。
劉曉蕓倒是很聽話,關(guān)上冰箱就出來了,見我站在魚缸前,就湊過來,說,“這是紅龍魚,是很名貴的品種,是我媽媽生前,花了大價錢托朋友買來的,這幾條小魚苗幾萬塊呢。”
劉曉蕓沒有炫富的意思,眉目間似乎是真的很喜歡這幾條魚,如此說著,就拿了魚食,要往魚缸里喂。
我探手擋開,問她,“這魚能殺嗎?”
劉曉蕓一怔,似是有些錯愕。
“你那玉墜,在魚肚子里。”我瞧著魚缸里,一條口目噴霧的紅龍魚,淡聲道了句。
“不能吧?玉墜兒一直放在臥室,就算沒了,應(yīng)該也是掉屋里了。”
“那你在屋里找到了嗎?”
那東西讓劉曉蕓夜夜夢魘,這么重要的東西沒了,她不可能沒找。
被我問的臉色一僵,劉曉蕓垂下拿著魚食的手,搖了搖頭。
這些魚,是劉曉蕓母親生前買的,對她來說似乎很重要,見她一臉喟然,并不想動這些魚的樣子,我淡聲嘆了口氣,心中念著凝氣咒,將自己的生氣凝于指尖,在劉曉蕓的眉間輕點(diǎn)了下。
霎時間,她就會看到這滿屋的猩紅之氣,看到那條紅龍魚口目之中噴薄煞氣的詭異模樣。
劉曉蕓嚇得驚叫一聲,踉蹌著扶住了旁邊的沙發(fā),卻還是腿腳一軟,坐在了地上。
“這…這是什么東西?”
“是煞氣,但這并不是你家里最可怕的東西,也許你臥室里還有比這更駭人的。”
我淡聲說著,拿過她手里的魚食,放到一旁,才道,“這些魚,是腐肉喂大的,若是我沒猜錯,這魚食也是你母親那朋友一同送的。”
劉曉蕓面無血色的看著那罐魚食。
我又提醒她,“而且你那玉墜兒不見之前,這人應(yīng)該來過你家。”
“梅姨……”劉曉蕓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我看她要哭,不禁有些煩悶,皺眉道,“財煞喜水,你哭了,小心鉆你眼睛里去。”
劉曉蕓被我嚇得一哆嗦,趕緊抹了抹眼睛,又把眼淚憋了回去,問我,“那…那現(xiàn)在怎么辦?”
“你將那條魚撈出來,先取出玉墜。”我其實(shí)也不知道該怎么辦,這種人為制成的風(fēng)水煞,有千萬種可能,但找到煞氣的根源,勢在必行。
能不能輕易破掉,還要看那養(yǎng)煞的玉器,到底從劉曉蕓身上奪走了多少生氣。
“?。课?hellip;我撈?秦先生,你不是收錢了嗎?要是錢不夠,我可以讓我爸多給你,這魚能不能你來撈?我,我不敢。”劉曉蕓臉色煞白的往后躲,看樣子是真害怕。
“這是你家的家財,我不能撈。”我有些無語。
聽出我話里的意思,劉曉蕓猶豫片刻,才強(qiáng)撐著站起來,要去陽臺上拿撈魚的網(wǎng)子。
我淡聲提醒她,“用手撈。”
劉曉蕓神色一怔,看那表情是又要哭。
但這種事我確實(shí)不能代勞,只好拋開她不管,問她的臥室是哪間,劉曉蕓指了臥室的方向,我就走開了。
其實(shí)這個房子的布局我能看出個大概,室內(nèi)風(fēng)水不錯,魚缸所在也是個很穩(wěn)的財位,只是如今讓人制成了風(fēng)水煞,搞得室內(nèi)烏煙瘴氣,一時我也看不出哪個才是聚煞養(yǎng)靈的房間。
來到臥室門口,我心中默念凝氣咒,將自己的生氣聚攏,在周遭凈化出了離身不足一尺的方寸之地。
凝氣咒是秦家風(fēng)水秘術(shù)的根本,我爺爺生前善修刑克之術(shù),其次才是這練氣之道,我沒見過爺爺全力凝氣的樣子,但僅是有他坐鎮(zhèn),我家那方圓十里,已然煞氣難存。
爺爺就像一尊神,守在小小的村落中,名不遠(yuǎn)揚(yáng),卻輕易鎮(zhèn)守著一方安平。
神思在一瞬間走遠(yuǎn),又立刻回攏,我抬手打開了劉曉蕓臥室的房門。
劉曉蕓的臥房不大,墻上貼著粉嫩的壁紙,大概是經(jīng)常做噩夢的原因,雖然門窗緊閉,窗簾卻大敞著,西斜的陽光照進(jìn)來,映得整個房間很是溫暖明亮。
我忽然覺得哪里不對勁,風(fēng)水之術(shù)講究個制衡之法,煞氣由那玉墜之中揮散出來,必然有凝聚之地,這臥室里雖也彌漫著煞氣,但還差點(diǎn)什么。
受時辰影響,劉家這個財煞在白日里或許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如今找到了煞氣根源,再將那聚煞養(yǎng)靈的地方一同凈化,應(yīng)該就能破掉纏在劉曉蕓身上的煞氣。
可我走到屋內(nèi),將窗簾拉上,等了片刻,劉曉蕓臥室里的煞氣也還是毫無起色,心生狐疑,我快步出了臥室。
聚煞養(yǎng)靈的地方不是劉曉蕓的臥室。
“劉曉蕓。”匆忙中我喊了一聲,然而客廳里沒人應(yīng)我。
那魚缸旁濺著不少水漬,里面那條冒著煞氣的紅龍魚也已不見了。
我心中著急,快步往廚房去,卻聽浴室傳來水聲,看過去就是駭然一怔。
浴室的門開著,劉曉蕓蹲在浴缸旁,手里拿著菜刀,脖頸微微仰視著,瘦小的身軀背對著門口,身體卻在止不住的哆嗦。
而那浴缸上方濃郁的煞氣凝聚著一口巨大的棺材形狀,棺中,煞氣急旋而起,已然顯出了若隱若現(xiàn)的人影。
潰爛的皮膚,腫脹的五官,那人影立在棺材上,可怖的樣子,足以將個普通人活活嚇?biāo)馈?/p>
是浴室。
沒錯了,劉曉蕓夜夜夢魘,肯定會試著換房睡,但姑娘家每日洗漱,進(jìn)浴室是難免的。
我反應(yīng)過來,快步過去,一把拉過劉曉蕓,就要將她拎出來。
劉曉蕓已經(jīng)嚇傻了,手里的菜刀‘噹啷’一聲掉在地上,整個人都猶如失了魂一般,任我拖拽著。
原本這聚煞養(yǎng)靈之地,不會在白日里輕易顯現(xiàn),更不會晝夜不分的折騰劉曉蕓,可我才將她拖到門口,那棺形育靈臺也不知是出了什么變故,忽然撲過來一股煞氣,纏住了劉曉蕓的腳腕。
“別害怕,煞靈還未成形,它弄不死你。”我趕緊安撫劉曉蕓,同時默念凝氣咒,企圖將自己身上的生氣勻給她一些。
我說的是實(shí)話,煞氣終是虛像,只能影響同為氣的存在,受這種煞氣影響,最嚴(yán)重也就是大病一場,只有被煞靈纏上,才會殞命,現(xiàn)在這東西雖然看似兇猛可怖,卻還未成形,只要別嚇?biāo)溃退啦涣恕?/p>
可劉曉蕓一個小姑娘,能有多大的膽子?
我見她臉色蒼白,嘴唇都在哆嗦,身上的溫度也在驟然下降,幾乎是瞬間就生出了死兆。
而那棺中猛撲過來的煞氣還在順著劉曉蕓的腳腕往身上纏繞。
盡管她上半身被我護(hù)住,可還是在頃刻間就被那煞氣拖入了夢魘之中,神志不清的劉曉蕓,開始瘋狂掙扎,撕心裂肺的大喊,“不要!不要碰我!”
我躲避不及,脖子都被她抓破了幾道,劉曉蕓把我當(dāng)成夢里蹂躪她的東西,對我又抓又撓。
我只好抬手將她打暈了。
昏過去的劉曉蕓會徹底陷入夢魘之中,也許會遭受比之前更慘烈的蹂躪,但只有這樣做,我才能騰出手來收拾那東西。
把停止掙扎的劉曉蕓拖出浴室,放到了沙發(fā)上,我又凝生氣在她眉心點(diǎn)了一下。
夢魘里的事,我改變不了,能做的也只是盡量讓她好受一些,以免她在夢里把自己嚇?biāo)馈?/p>
劉曉蕓陷入了怎樣的夢魘,我不得知,也沒心思想那么多,回到浴室,撿起菜刀,想著該把那紅龍魚腹中的玉器取出來,先斷了棺形育靈臺的聚煞根源,再行凈化。
可不等我靠近浴缸,那條哆嗦著噴薄煞氣的紅龍魚忽然猛地爆裂開來,帶著血污的碎肉濺得四處都是。
與此同時,一直于魚腹之中,緩緩揮散的煞氣,亦是沖天而起,我抬眼看,就見那可怖煞靈的虛影已在瞬間化出了靈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