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睜開眼看到的是房間里熟悉的陳設(shè),還有席地而坐的和尚師父。
他雙手合十在念經(jīng),身披袈裟的他顯得寶相端莊,只是臉色有些蒼白,少了些血氣。
“你醒了?”
師父放下合十的雙手停止念經(jīng),雙目緩緩睜開。
我從床上爬起來,腦袋昏昏沉沉的,我剛想問自己是怎么回來的。
師父起身制止了我,讓我別說話。先是遞給我一碗湯藥,讓我喝下后再說。
湯藥下肚苦澀的滋味,讓我瞬間想起,慘白月光下的墓碑,詭異的傻子。
我剛想訴說這些駭人的經(jīng)歷,卻迎上師父凝重的目光。
“你碰到了什么人?他和你說了什么話?”
我的記憶瞬間順著師父的話回想起遇到傻子后,他和我說的第一句話。
無常!
當(dāng)我脫口而出之后,師父再次雙手合十低聲道:“福兮禍兮,阿彌陀佛……”
我不明白師父說的是什么意思,剛想問他,卻聽他再次說道:“各位施主進(jìn)來吧……”
嘎吱一聲,家里人推門而入。
奶奶幾步走到我面前,問我有沒有傷著那兒。
看著奶奶關(guān)切的眼神,我忍不住鼻酸。
而我爸神色肅穆,帶著幾分焦急的語氣問道:“大師,這是怎么一回事?”
爺爺沒有跟著追問,巴巴地吸了幾口煙桿子,也是在等師父的答案。
師父搖搖頭道:“福禍難料,這是娃娃的命。以后無常二字就是他的名字,希望他從此重獲新生,不受外道滋擾。”
我爸是個糙漢子,一聽我要改名字頓時就憋不住,脖子上暴起青筋。
剛要發(fā)作,卻被爺爺攔下了。
“你個二愣子!沒聽見大師說的嗎?”
“爹!他要讓娃子改名可以,改什么名不好,要和那老墳頭同名!”
爺爺抬手就用煙桿子敲了我爸一記,大聲斥喝道:“大師自然有大師的道理,你被困在蕉林誰想辦法救的你?!”
我爸捂著腦袋疼得齜牙咧嘴,被爺爺逼著和師父道歉,可是我爸依舊不服氣,嘴上嘟囔幾句。
可能是氣氛有些僵,師父讓我爸和爺爺出去再說,讓我好好休息。
他們走了之后,我問奶奶,我是不是要改名字。
奶奶的口徑和爺爺一樣,一切按照師父說的來。
隨后她問我,為什么跑到那座孤墳?
說起孤墳我馬上想起傻子,我心有余悸地對奶奶說。
我看到傻子吃死人肉!
我把經(jīng)過說了一遍,奶奶說我應(yīng)該是看花眼了。那座孤墳少說有幾十年了,里面的骨頭都能打鼓。
“要不是傻子給我們帶路,怕到現(xiàn)在都沒找到你呢。”
這么說來,還是傻子找人救的我?
可是想到傻子那詭異的樣子,活脫脫一個老山妖,他找人救我?
我想不明白,感覺后腦勺麻麻的,伸手撓一下,感覺一股刺痛。
我疼得忍不住呲牙,奶奶問我怎么了,幫我看看后面,她心痛地說道“哎呀,怎么都腫了?”
這時候我才想起,在那座墳頭,除了傻子,還有另外一個人,我和奶奶說起這件事。
奶奶卻說不可能,那個墳頭是個絕戶墳,沒事誰會去哪兒?
絕戶墳,就是沒后人祭拜的孤墳。
可是,那墳頭是有條人工打理的山路專門進(jìn)去的,看著根本不像沒有后人香火的樣子。
奶奶看我想得出神,勸我不要想太多,好好養(yǎng)好身體。
往后的幾天里,原本我爸不同意我改名,后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答應(yīng)了。
只是,我爸就像變了個人,原本話就不多的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每天扛著一把斧頭上山,晚上背著一堆柴禾回來,直到整個院子都堆的滿滿的。
爺爺罵他,“就像頭倔驢!”
無常這個名,畢竟和那位孤墳?zāi)怪魅送?。多少還是有些忌諱,爺爺拿了個主意,給我隨了個姓。
因為我入了佛門,爺爺讓我隨佛姓,希望能有佛家庇佑。
佛無常,就是我的全名。
因為我大病一場,又受了驚。身體養(yǎng)了一段時間,家里人才讓我去上學(xué)。給我換了所離家?guī)资锏募乃迣W(xué)校。
除了離家遠(yuǎn)一點,我還必須隨時還戴著爺爺從芭蕉林帶回來的銀鐲子。
有次我抵不過同學(xué)嘲笑我戴鐲子很娘,我嘗試取下鐲子,到了第二天早上,我的身上幾乎都是淤青的掐痕。我又驚又怕,躲在宿舍里不敢去教室。
直到晌午,班主任和生活老師才在宿舍找到我,全身布滿淤青的我。
老師通知了家里人,我爸和爺爺趕了過來,當(dāng)時他們什么都沒說,帶著我就回家了。
只是讓我回家待了幾天之后,就又給我重新安排了一所學(xué)校,同樣是寄宿學(xué)校,但離家更遠(yuǎn)。
送我去學(xué)校的時候,我爸沒來。爺爺在校門前叮囑我。
“娃子,鐲子能保你平安,萬萬不能丟!”
有過這次的經(jīng)歷,我是不敢再取下鐲子。
我以為只要聽話戴上鐲子,日子就會平靜下來。
可是,一個躁動的夜晚,又有些不同尋常起來。
夜深人靜下,我感覺氣血翻騰,似夢非夢間一名女子出現(xiàn)在我面前,似乎是我們班的班花,又似乎是一名似曾相識的美艷女子,膚白勝雪蜂腰盈盈一握,和她相互觸碰間,似乎整個人都要被她融化??墒?,到了最后關(guān)頭,我被一種奇怪的嗡嗡聲吵醒。
當(dāng)醒來的時候,大腿內(nèi)側(cè)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印上幾個淤青的印記,看起來似乎是吻痕。
這件事,我沒有和家里人講。因為做春夢這件事有些難以啟齒。加上心底里還有種莫名的期待。
只不過,自從那次之后,就沒有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情。
隨著時間推移,加上學(xué)業(yè)繁重慢慢地,這件事情幾乎要被我淡忘。
到我上大二的時候,一天我約了小學(xué)妹準(zhǔn)備吃飯看電影,臨出門的時候鬧肚子,在宿舍樓的衛(wèi)生間蹲得腿都麻了,最后因為拉脫水,暈倒在廁所里。
我暈倒時迷迷糊糊看到眼前站著個紅色身影,也不知道是幻覺還是真實,聽到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隨后我徹底人事不知。
醒來后,整個學(xué)校都傳遍我暈倒在廁所里的“光輝事跡”,這事讓我糗了很長一段時間,而那個曾和我約會的小學(xué)妹,我們之間也不了了之。
畢業(yè)之后參加工作,家里人讓我留在城里上班。從初中到現(xiàn)在,幾乎都是聚少離多。
而昨天,我接到一通爺爺打過來的電話。
“娃子,千萬不要回來!”
爺爺說完這句話,就匆匆掛斷電話。我再打過去,聽到的卻是一陣忙音。
打過去好幾次都是一樣的結(jié)果之后,我的手機(jī)再次響起。
我再次接起電話,是奶奶打過來的,我還沒有開口,奶奶帶著沙啞的聲音說道。
你爺爺走了……
我心里如遭雷擊,剛剛才和爺爺通過電話,怎么會?!
我心里有無數(shù)個為什么?可是現(xiàn)在我不敢怠慢,急忙買了最早的車票,趕忙回家。
路上我實在想不明白,爺爺為什么不讓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