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魚一路狂奔。
沖到陳家五進的大宅子旁邊,一躍跳進倒數(shù)第二個宅子。
一間廂房亮著燈,陳夫人跪坐在神桌前,小聲念著經(jīng)。
門突然從外面被推開。
陳夫人受驚的回頭。
李魚站在門口,閉眼盯著陳夫人雍容華貴的臉。
陳夫人舒了口氣,擔(dān)心的問,“小魚兒,你這么晚過來,是不是定邦出了什么事?”
李魚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過去在他長身體的時候,陳夫人每年都會叫下人,給他置辦兩套麻布衣裳。
對沒爹沒娘的他來講,仿佛是來自娘親的溫暖,彌足珍貴。
李魚不說話,陳夫人更擔(dān)心了,“出啥事了?”
李魚依舊沒有睜開眼睛,跪到地上,對著陳夫人磕起了頭。
陳夫人連忙去拉,“小魚兒,是你有啥事嗎?有啥事你說,姨娘給你做主!”
李魚睜開眼睛。
眼神痛苦,冷酷。
陳夫人嚇了一大跳,李魚把人拽進屋,關(guān)上門。
“小魚兒,你……你怎么了?你想干什么?”
“做陳大少爺對我娘干過的事!”
抽下陳夫人的發(fā)簪,烏黑的盤法散落開。
陳夫人驚慌的抓著領(lǐng)口。
就在此時,廂房霞光普照,陳夫人昏睡了過去。
一片紫竹郁郁蔥蔥,蓮花池畔,觀音臺上坐著一名白衣女子,“住手。”
女子手持玉凈瓶,挽著道髻,笑看著李魚。
一雙靈秀的丹鳳眼,跟李魚如出一轍。
李魚看到眼前的女人,愣住了。因為這女人跟她娘,長的一模一樣,感覺也一樣。
女人笑著問,“你想對陳夫人干什么?”
看著眼前的娘親,李魚很快明白了過來。人死后,執(zhí)念化靈,一般是一個,最多化三個,也就是俗稱的三魂。
他打散的是母親臨死前執(zhí)念所化的靈。沒想到還有一位,還修了觀世音。
觀世音,觀世間疾苦,救苦救難,是一種念。
靈秉持這股念頭,修的法,就叫觀世音。
這一位的靈場,已經(jīng)顯化紫竹林,蓮花池,觀音臺,達到了圓滿的觀音相。
那就是在世觀音。
在世觀音,救苦救難,一視同仁,這娘親還是他娘親嗎?
李魚警惕的眼一瞇,“您修觀世音。您跟我說話,到底是什么身份?”
在世觀音也是眼一瞇,“你當我是娘親,就是娘親咯!當我是觀音,那就是觀音咯!”
“您過來阻止我,是要拉偏架,幫那個老不死的?”
“我來,是告訴你,娘還在。難產(chǎn)救子的善,是我修觀世音的根本。”
“我不信。”
李魚死死盯著這女人的眼睛,“別人嘲笑我,沒爹沒娘的時候,你在哪?”
“老不死的壓制我的命格,你又在哪?”
“老不死帶陳大少爺欺負我的時候,你又在哪?”
藏在心底深處,不會對旁人訴說的質(zhì)問發(fā)出來,李魚痛苦的低著頭,“滾,別逼我對您這種忙著救苦救難的在世觀音動手!”
在世觀音咬了咬嘴唇,想說她只是修觀世音,不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觀世音,她沒那個境界。
過去,李老爺子拘著她的執(zhí)念靈,執(zhí)念靈被李魚一巴掌拍散,她才記起善根本源。前十八年,她對前塵往事的記憶,是模糊的,根本記不清。
一聲哀嘆。
觀音靈場消散。
廂房恢復(fù)了原本的模樣,李魚放開昏睡的陳夫人,扯掉陳夫人領(lǐng)口幾顆扣子,弄皺身上的衣物。
坐在一旁,等起了爺爺和陳大少爺。
……
寂靜的街道,薛貴背著陳大少爺,緊跟在李老爺子身后。
李老爺子雖然算出陳夫人,有驚無險,但依舊心神不寧。
突然,一名白衣女子,迎面走來,剛看到身影,人已經(jīng)走到了三人面前。
“你……”
李老爺子先是一愣,稍一感應(yīng)失態(tài)的驚呼,“在世觀音?”
腿疼難忍的陳大少爺,癡癡的望著眼前的女子,回過神,不敢置信的輕抽了自個一巴掌。
李老爺子吸了口氣,“不知道在世觀音攔路,有何指教?”
“殺人!”
在世觀音柳葉彎眉一挑,“你們父子誰死?選一個!”
“觀世間疾苦,救苦救難。觀音殺人會壞了一身法。”
“我兒有苦有難,殺你們可解我兒的苦難!”
“雖然解了你兒的苦難,但又給別人帶來了苦難。”
“等別人的苦難來了,我再救。”
在世觀音瞇眼發(fā)笑,兩人不是在廢話,而是在斗法,李老爺子沉聲問:“你真要殺生,開殺戒?”
“殺生為護生,斬業(yè)非斬人。”
在世觀音白衣肅殺,“選一個,死誰?”
“多謝在世觀音舍身!”
李老爺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了在世觀音身后,風(fēng)水栆羅盤照過去。
白色的身影在光影下,轟然倒地。
李老爺子收起栆羅盤,倒在地上人詭異的變成了陳大少爺。
人死的已經(jīng)不能在死,生魂全滅,一點執(zhí)念也沒有留下,徹徹底底死在了風(fēng)水栆羅盤之下。
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體。
在世觀音在薛貴背上,拍了拍薛貴的肩膀,“多謝。”
薛貴發(fā)現(xiàn)他背的是在世觀音,受驚的松手。
在世觀音落地,笑嘻嘻的問:“親手殺子的滋味如何?!”
“賤人,我要你死!”
李老爺子怒發(fā)沖冠,周圍樹木飛長,卻又詭異的沒有碰到任何建筑。
頭頂命火顯化,摘了一朵肩頭火,彈在一棵大樹上。
轟的一下,樹林成了一片火海。
在世觀音轉(zhuǎn)身便走,卻被密密麻麻不斷生長的火樹困住。
李老爺子手捏雷決,五行木雷,從一顆顆大樹中劈出來。
在世觀音躲過了幾道雷,不小心挨了一道雷霆,發(fā)出了一聲悶哼。
紫竹林,蓮花池出現(xiàn),觀音臺護住周身,但周遭大樹上的火焰一變,詭異的變成了血焰。
血焰連帶紫竹和池水,一起燒了起來。
熊熊血火,雷光交錯。
在世觀音苦苦支撐,根本抵不過。
李老爺子瘋癲的盯著場中,“賤婢,老子活煉了你!”
“老不死的,敢動我娘?老子滅了你!”
李魚沒等到爺爺,出門一看,發(fā)現(xiàn)木遁靈場,一頭沖到在世觀音身邊,張嘴一吸。
周圍的血火,五行木雷,全被他一口吞了下去。
身上火在燒,電光閃爍,他卻詭異的一點事也沒有。
在世觀音愣愣的看著李魚。
李老爺子也怔住了。
血焰好說,麻衣血脈衍生的本命真火,傷不到李魚,勉強能夠理解。
但五行木雷這么吞下去,還不得魂飛魄散?
“你……”
李老爺子稍一思索便猜到了真相。
陰陽,五行是萬物本源,能在他的木遁靈場來去自如,還這般詭譎,不是陰陽遁,是什么?
李老爺子痛苦的看了一眼陳大少爺?shù)氖w,但人已經(jīng)死了!
孫子注定活不過二十四歲,但還有六年,可以傳宗接代!
陰陽遁是禁術(shù),不能被外人知道,李老爺子毫無征兆的一拳打在薛貴胸口。
薛貴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老爺子……”
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你知道的太多了。”
李老爺子收了靈場,仿佛什么也沒發(fā)生一般。
一手提著一具尸體,走向陳家說:“陳大少爺是薛貴殺的。薛貴那媳婦雖然是只破鞋,但也生的不錯,別糟蹋了。你要是看上了哪家姑娘,跟我講,我給你去提親。”
“什么意思?”
李魚看著遠走的李老爺子。在世觀音眼一瞇,“陳大少爺一死,麻衣李家不靠你傳宗接代,難道還靠這老不死的?”
其實一開始,在世觀音就是要殺陳大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