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姚家,站在半人高的泥巴墻外張望,院子里面一個婦人在生火,屋里傳來女子的大嗓門聲,“媽,我褲子去哪了?”
“臭丫頭你能不能矜持一點,你看看其他家的女孩子,溫文爾雅,賢惠溫柔,說話細(xì)弱蚊聲,笑不露齒,你倒好,整天把自己弄得像個男人,若是這樣下去還怎么嫁人,你今年都二十二年了,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你都三歲了。”
婦人嘮嘮叨叨沒完沒了,穿著睡衣的女子走出門,拿了一條房檐下的褲子,打著哈欠道,“我把自己打扮成男人,還不是為了學(xué)父親留下的道術(shù),姚家的道術(shù)可不能在我這里斷絕,好歹我們姚家在西疆也是大戶人家。”
這番話讓生火的婦人急眼了,拿著燒火棍瞄準(zhǔn)了女兒的屁股打,可女子在原地留下一個殘影,人早就溜回了屋里。
“和你說過多少次了,別把西疆姚家掛在嘴邊,哎,我母女倆的命怎么那么苦,好不容易逃難來到這里,誰知你爸非要湊熱鬧去盜地宮,都怪羅家的臭道士蠱惑你爸。”
我和三叔雖然站在泥巴墻外面,可兩人聲音那么大,想不聽到都難,三叔這時扯了扯嘴角,“姚大嫂,你說的羅家臭道士是指我嗎?”
三叔開口了,婦人聞聲看了過來,而我不由得緊張起來,不知為何,我感覺這娘倆有一股兇氣,她們家的院子也很詭異,門口兩顆大柳樹郁郁蔥蔥,可現(xiàn)在并不是柳樹茂盛的時節(jié)。
“羅老三,你來這里干什么?你身邊滿臉麻子的丑八怪又是誰?”婦人叉著腰,一副農(nóng)村悍婦的模樣喝道。
婦人氣勢十足,隔著七八米遠(yuǎn)都能感覺到她的彪悍,興許是到更年期了吧,脾氣極為暴躁。
三叔滅了煙,推開矮泥巴墻的柵欄,“姚大嫂還和當(dāng)年一樣兇悍,越活越年輕了,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是我侄兒羅小凡,村里人都叫他黑煞神。”
我羅小凡的名號在村子沒幾個人知道,可說黑煞神誰都知道,婦人原本一臉蠻橫,聽到我的外號后變得兇惡起來,順起雞毛毯子朝我扔了過來。
看似平平無奇的雞毛毯子,在婦人的揮舞下卻變得和兇器無差別,三叔低聲提醒我小心,而我左手結(jié)印右手摸出一張百解符低吼,“吉來兇走,破!”
砰的一聲,雞毛毯子在我眼前碎裂,百解符則燃燒化為灰燼,情急之下我不得不破符解難,乃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
我臉色變得冰冷,死死盯著婦人,“遠(yuǎn)日無緣,近日無仇,前輩也是修道之人,如此暴戾,恐怕不好吧。”
“不好你的頭,當(dāng)年若不是你父親蠱惑我丈夫去盜地宮,我何至于守寡十年,母女相依為命!這是你父親欠我們的,你是他兒子,即便打斷你一條腿也不為過。”婦人冷哼。
蠱惑?我瞇眼盯著婦人,她的怨念很大啊,不過也是,人丈夫都沒了,怨氣如此大,情理之中。
“姚嬸,當(dāng)年的事情我確實不知情,今日和三叔來拜訪正是為了此事,父親當(dāng)年丟下我突然離開,一晃眼十年過去,如今我對父親音訊全無,心中五味雜陳。”
“我是父親的兒子,父債子還,若是父親當(dāng)年確實蠱惑了姚叔,姚嬸您要我胳膊還是要我腿,我不會哼半句,可若事情沒弄清楚,姚嬸污蔑家父,我羅小凡誓死捍衛(wèi)父親尊嚴(yán)!”
我握著拳冷冷喝道,眼神嚇人,別人敬我一分,我還他十分,別人欺我一寸,我十倍逢還!
“你就是羅叔冒著生命危險都要救的兒子,看來羅叔沒白疼你,我姚水仙敬你是條漢子,敢不敢進(jìn)屋說話?”提著一根紅色木棍,一身男子打扮的女子對我吆喝,她就是姚叔的女兒姚水仙,在村子小有名氣的女漢子。
三叔呼了一口氣,“姚大嫂,能讓我和小凡進(jìn)屋給姚老弟上柱香嗎?有些事不是我等能左右,何不順其自然,放下心中怨念?我知道你的脾性,小凡父親并沒有對不起姚老弟,要不然你早就把羅家一把火燒了,你只是氣不過。”
婦人頓時像泄氣的皮球,雙眼通紅低著頭回了屋里,看著婦人的模樣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而站在外面的女漢子姚水仙死死盯著我。
“你剛才說要捍衛(wèi)羅叔的尊嚴(yán),我倒要問你怎么捍衛(wèi)?如今村里人都說你父親是罪魁禍?zhǔn)祝潜撑汛遄拥呐淹?,掃把星。你之所以被叫做黑煞神,村里人不待見,還不是你父親害得。”
姚水仙咄咄逼人,單手把玩著木棍,一臉傲然的看著我,她雖是一個女子,可身體壯實,一看就知道很能打,很耐打,妥妥的女戰(zhàn)士。
三叔丟了我一個眼色后就進(jìn)屋了,我走到離姚水仙一米的位置停了下來,“所以我上門拜訪,想要弄清楚當(dāng)年盜地宮的事情,你父親有沒有和你說過什么?囑托之類的。”
“事情都過去十年了,你想怎么查?即便查清楚了,我父親能活過來嗎?倒不如好好活著,出人頭地,父親在那邊也能安心。西疆乃是苦寒之地,怪異之事頻發(fā),喪命這種事經(jīng)常出現(xiàn),反正我早已接受父親離去的事實,現(xiàn)在只想學(xué)習(xí)華江大陸的大神通道術(shù),日后回到西疆,重整部落。”
看著姚水仙我扯了扯嘴角,“這種話你以后最好少說,我全當(dāng)沒聽到,西疆是什么樣的地方你比我更清楚,邪祟重生之地,華江大陸萬千修道者痛心疾首之地,若非邪祟從西疆傳入,現(xiàn)在華江大陸哪里有如此多怪事?”
“我并非對西疆有歧義,反倒是想改變局面,只可惜,……。”
“可惜什么?”姚水仙聲音變得溫柔了一些,看我的眼神也變了。
我攤了攤手,“你看我兩手空空,既不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也沒什么通天的本事,根本改變不了局面。”
“切,若是有通天的本事,本小姐也能辦到,何須你指指點點。”姚水仙撇嘴道。
三言兩語后姚水仙對我的態(tài)度明顯轉(zhuǎn)變許多,她將七寸長的短木棍別在腰間,而后對我伸出手,“你剛才用的符給我一道。”
這女人伸手就要,真當(dāng)我的符是大風(fēng)刮來的嗎?我畫的這些百解符雖然算不上寶物,可若是拿去賣,一道符最少也值一二百吧?
“我可以給你一道百解符,不過你得回答我剛才的問題,算是交換如何?”我說著拿出一道符。
屋里三叔和姚嬸不知道在說什么,時不時我會聽到姚嬸哭泣的聲音。
“你真小氣,反正你會畫符,給我一張又如何?我剛才就說了,當(dāng)年的事已經(jīng)過去,我不想追究,一心只想學(xué)習(xí)道術(shù),好讓那群人知道,誰說女子不能學(xué)道術(shù)!”姚水仙咬口不放。
麻煩了,這姚水仙是個剛直的女漢子也就罷了,居然還死心眼,看來只能給她擺局了。
擺局,算是高大上的說法,換種說法則是,畫大餅,忽悠。
“可惜了,我現(xiàn)在畫符的水平很一般,百解符只是低級符篆,若是給我小半年時間精進(jìn),也許我能畫高級符篆,聽說高級符篆金符,能調(diào)用鬼兵天將,能呼風(fēng)喚雨撒豆成兵,甚至能讓啟靈大神通者相助,誰敢阻擋?”
“既然你只想要一張低級符篆,我給你便是,不過機(jī)會只此一次,以后即便你求我,我也絕不會給第二道符。”
我背對姚水仙低聲道,同時將一道百解符放在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