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nèi)是與窗外暴雨截然相反的寧靜。
哪怕雨是砸在屋檐瓦片上的噼里啪啦嘈雜聲,仿佛也無法在這個溫馨的家中掀起絲毫的波瀾。唯一磨人的,是雨水透過瓦片,從屋頂?shù)囊惶幝┒粗校未鸬未鹇┲乃?..
嗒~
又一滴的雨水落下。
它落在了已積了大半的盆上,在水面泛起了陣陣漣漪。
“把姜湯喝了吧,應(yīng)該不燙了。”
這時,在桌上坐著的陳可欣探了探前方碗的熱度,拿起碗,把熬好的姜湯遞給了已經(jīng)洗好澡坐在床上不知思索著什么的柏林。
“現(xiàn)在餓了沒?再等等飯就熟了。我晚上熱了下昨天剩的魚還有青菜,要加炒些什么嗎?”待柏林接過姜湯,陳可欣體貼的繼續(xù)詢問。
柏林搖了搖頭。
這個月來,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些簡單的飯菜了。畢竟現(xiàn)在相較于最開始那幾天,條件已經(jīng)豐盛了許多。
緩緩喝著姜湯,見樂瑤剛要轉(zhuǎn)身,柏林似乎想起了什么,他連忙開口喊住了她“下午的事情我和你解釋一下可欣...”
陳可欣搖了搖頭“不用啦,我理解你的。”
她理解嗎?
陳可欣并不理解。
她只能選擇理解...她不想聽到柏林的謊言。
畢竟過去她聽到太多太多了。
然而下午發(fā)生的一切,讓柏林屬實成熟了太多。他不會在陳可欣這些敷衍話后,愚蠢的自以為她真的明白。倘若換做他是陳可欣,他能若無其事的嗎?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組織了下措辭,柏林緩緩道“下午我剛發(fā)了工資,樂瑤打來電話跟我說肚子疼,這事我覺得我該關(guān)心一下,就請了假,帶她看病。檢查完后,然后就遇見你了...”說到這,看到陳可欣未發(fā)生多少變化的表情,柏林頓了頓,再道“你放心可欣,我不會讓這些事影響到咱們家庭。肚子孩子的問題,我會處理好。和她的事,我現(xiàn)在處理的其實也差不多了...”
柏林說著一些不痛不癢,實際毫無意義的話。雖然這些話這不是他內(nèi)心的真正想法,但他認為陳可欣需要聽到這些。
說起來挺可笑的,這是他來到未來,第一次對陳可欣撒謊。
樂瑤與自己的感情,柏林無法這樣單憑她雨里那些話便馬虎結(jié)束掉。如果他現(xiàn)在起對樂瑤再也不見,再也不關(guān)心,他的內(nèi)疚與痛苦會伴著他一輩子。
聽完柏林的講述,陳可欣沉默了片刻,忽是說出一番讓柏林愣住的話“肚子看起來四五個月了,現(xiàn)在打胎不好...如果你和她愿意,我不介意孩子生下來。畢竟妮妮是女孩子,遲早要嫁出去的。要能生個男孩子的話,也挺好..”
柏林盯著陳可欣,見她表情上沒有賭氣的成分意思,他一下不知怎么接話。
雖然感覺莫名其妙,但奇怪的是,柏林竟然覺得,陳可欣這話是她藏在心里很久,現(xiàn)在找機會說出來了一般??梢话惴蚱?,怎么可能說出這種話?
是試探的玩笑話?
還是有原因?
“開玩笑的。”突然,陳可欣微笑“我去處理晚飯。”
她轉(zhuǎn)身走向了小廚房區(qū)。
一個月的相處,柏林認為自己算得上了解陳可欣。他覺得仿佛想給他透露什么她的某種想法一般....
柏林是遲鈍了些許,可他不笨。很快,他在理智中,驀然想起醫(yī)院里的經(jīng)過。
“陳女士,我和你提過很多次了,手術(shù)費你得盡管湊齊,再這樣拖下去,到時候手術(shù)治愈性會降低不少。不論怎么樣,生命是最重要的!”
一段對話,跳出在他腦海里。
他猛地看向了正端著菜走向小桌子,同時喊著他吃飯的陳可欣,一股惶恐與不安感從心里涌出。
手術(shù)治愈的可能性?生命?陳可欣的?。?/p>
幾個問題灌滿了柏林的腦海。他下意識起身就想追問陳可欣身體的事,可當(dāng)發(fā)現(xiàn)女兒興高采烈的坐上了座位時,他一肚子的詢問噎住了。
他無法在現(xiàn)在開口。
女兒妮妮不大,可她很懂事,她懂的很多很多...這些事情,她不能知道。
“柏林,來吃飯呀?”陳可欣喊道。
“嗯...好。”
深深吸了口氣,柏林摁住了內(nèi)心的躁動,他決定晚上等妮妮睡著時再去問陳可欣。
晚飯很平靜,不過這夜的晚飯比起往常少了些許歡聲笑語。哪怕今天提前下班,身體沒了疲憊,但沉重的心情卻讓柏林今天生不起挑逗女兒的心思。
窗外的雨在深夜中熄了些許...不再是中午那般狂風(fēng)暴雨了。夜里也靜了不少,淅淅瀝瀝的雨聲伴著微涼,讓人情不自禁昏昏欲睡。
接近9點30分。
柏林輕輕問“可欣,妮妮睡了么?”
陳可欣緩緩睜開了眼。
黑夜里,她那雙好看的眼睛顯得是那么的明亮。
“她睡了,怎么啦柏林?”她問。
聽到陳可欣的回應(yīng),柏林輾轉(zhuǎn)側(cè)過身,恰巧,陳可欣正是同樣姿勢望著他,兩人對視。
“能告訴我,你的病是怎么回事嗎?我下午去醫(yī)院聽到了你和醫(yī)生說的話了。”柏林問。
出乎陳可欣意外的提問,讓她平靜的臉上露出一絲驚慌。她想掩飾下去,可表情的變化已被柏林盡收眼里。
注意到柏林那迫切的眼神,陳可欣知道,這個事既然巧合的被柏林得知,她只能如實告訴他了。畢竟也不是什么秘密了...畢竟對這么多年的夫妻而言。
陳可欣緩緩道“我的病你不也知道的嗎,柏林...其實之前還沒那么嚴重,只是這幾個月,突然有些病癥頻繁的出現(xiàn),容易頭暈呼吸困難這些...”說著,陳可欣擠出一絲溫和的微笑“嘛...這些情況,咱們早就預(yù)料到了,現(xiàn)在出現(xiàn)很正常。不是嗎?沒什么啦,睡吧。”
“....”
陳可欣的病過去的柏林知道,可現(xiàn)在的柏林,對一切是一無所知的。他只知道樂瑤心臟有遺傳病,要治療,只不過家里沒錢,他會開始慢慢攢錢。可他沒想到,在醫(yī)生的話里,病情竟不能再拖延下去。
“治療這個病...手術(shù)要多少錢?”柏林問。
陳可欣一怔,垂下對著柏林的眸子,低聲道“問這些干嘛呀?咱們家又沒有那么多錢。一個天文數(shù)字哩...我明天早上還要上班呢柏林,咱們睡吧...”
她重復(fù)的想以睡覺借口逃避。
“我想知道啊,不管多少錢,至少說一下吧?沒錢治,還不能問嗎?”柏林焦急中,聲音情不自禁加重了幾分,她知道是陳可欣不想回答她。
再抬起頭,陳可欣眼中有些莫名的復(fù)雜。
為什么偏偏是這種時候問?
她不想說。
她害怕自己產(chǎn)生希望...
陳可欣很堅強。
在許多方面來講,比起樂瑤,比起柏林,比起許多許多的人,她支撐了太多。就是這樣的她,知性,體貼,溫柔??删褪沁@樣被生活折磨的不得不堅強的她,又是最脆弱的。
“柏林,不要問了...”
她突發(fā)的聲音帶了點哭腔。
“醫(yī)生說的話我記得清楚呀可欣,她說會死的...”
可柏林哪能平靜的下去?
柏林是愧疚于樂瑤,可另一邊,陳可欣卻是他生命的另一部分。在未來,他不是第一次理解到這點了。他離不開這家!也就是如此,他才不會離開家庭,選擇放棄樂瑤。
在晚上,柏林因為陳可欣的病考慮了很多,甚至誕生了個陳可欣如果去世了的念頭,他試想了下這種結(jié)果,回了家是昏暗暗空蕩蕩的一片,他感覺世界仿佛崩塌了一般...
“手術(shù)費要十多萬,成功率只要六成...”最終,陳可欣回答了柏林。可不知是什么時候,陳可欣淚水已開始從臉頰落下,她努力低著頭,生怕被柏林看到“沒法治了柏林,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一直都不介意她,只是希望你能帶著妮妮去和她生活...我就放心不下妮妮,我怕她不要妮妮...”
聲音越來越輕,斷斷續(xù)續(xù),可在這個靜靜的小屋里,卻是那么的清晰。
柏林也明白了,為什么晚上陳可欣會與他說出那樣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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