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葉的眼球在眼皮底下不斷亂動,在爺爺扒開它眼皮的時候,吃驚地看到白眼球上滿布一條條的血絲,而那黑眼球就像灌了黃水似的,已經(jīng)完全成了黃色。
這情況爺爺從來沒見過,《龍虎術錄》里也沒有相關的案例。
這情況不尋常,爺爺又特意開了天聰,可也看不出什么貓膩。以他的見識,就覺得這是個奇怪的感染病。
“老醫(yī)生,這要不送醫(yī)院吧?”爺爺走出門和馬醫(yī)生說,“我瞅著不像是被什么沖了。”
馬醫(yī)生放下筆說:“你也看不出?唉,我從沒聽說過這樣的病例,老頭子今天算是開了眼界了。”
見爺爺也沒轍,馬醫(yī)生就進去建議吳老頭和劉姐把小葉子送進縣里大醫(yī)院去看看。
吳老頭七十來歲的人,身子骨還是十分健壯。喪子之痛也沒拖垮這個老人家,眼下這吳小葉是他老吳家唯一的命根,二話沒說就抱起了小葉,讓劉姐帶上家里全部積蓄去縣里的醫(yī)院。
可奇怪的事也是這天發(fā)生,吳老頭背著小葉和劉姐剛剛要跑出村,原本村民李瘸腿家溫順的一條大黃狗忽然瘋了一樣撲上來。
那大黃狗平時溫順無比,見村里人就搖尾巴。因此它突然暴起,誰都沒有防著,嗷地一口咬在吳老頭的腿上。
吳老頭疼得一聲慘叫,附近幾個村民趕緊過來幫忙。爺爺也因為擔心跟在旁邊,趕緊沖過來,幫著扶起老爺子。
吳老頭右腿鮮血淋漓,幾乎被撕下一大塊肉,那大黃狗被村里幾人打的嗷嗷亂叫,接著又瘋了似的往吳老頭和嚇壞了的劉姐撲了上來。
爺爺眼尖,加上被曾叔公練了一年也不是白練的,推開劉姐,一拳頭打在那大黃狗的腮幫子上。也許是因為開過天聰?shù)木壒剩€隱約看到有道黃色的小影子從大黃狗背上躥了出去。
爺爺也奇怪了,心里隱隱感覺這事很不對勁。于是趁著大家伙把吳老頭扶進李瘸腿家,給他腿包扎的時候,趕緊跑去找到曾叔公。
曾叔公一聽吳老頭家又出事了,這臉色黑的比潑了墨還難看,也沒說話,抓起一把香,讓爺爺拿上工具就跑了出去。
和曾叔公相處這么久,曾叔公干啥事都是從容不迫的。這還是爺爺?shù)谝淮我姷皆骞@么大反應,于是也不敢耽擱,拿上東西追了上去。
這時候吳老頭已經(jīng)快瘋了,但不是跟李瘸腿算賬,而是自己寶貝孫子越來越虛弱,強撐著身子就要出村去縣里。
村里人平時關系也都不錯,見他這樣也有提議幫他送去的。不過這時曾叔公大步走了進來,面色嚴肅地說:“誰都不準送去,一出這村口黃皮子廟,你這孫兒保準活不過二里地!”
曾叔公這話可說是刺耳又強硬,吳老頭眼睛里頓時有了怒氣。趕進來的爺爺當時還擔心,吳老頭會不會直接沖過來動手。
但吳老頭抿著嘴唇,抖著聲音問:“老弟啊…這話…啥意思?”
“林神仙,我兒子他怎么了???”劉姐過來就給曾叔公跪了下去,哭的泣不成聲。
曾叔公趕緊把她扶了起來,臉色嚴肅地問:“現(xiàn)在先不能說這事,你們先帶娃子去我的屋子。大柱,你去給娃子點盞七星燈,然后去老吳家找我。”
說完曾叔公轉身走了出去,手上抓著一把香,行色匆匆。
曾叔公的反應讓爺爺感覺到這事可能十分嚴重,不敢耽擱,到牛棚后就找出了七盞油燈。
沒讓小葉子睡床上,而是在地上鋪了張褥子,讓吳小葉躺下,接著親手點上七星燈,將吳小葉圍在其中。
南斗主生、北斗主死,七星燈以天空北斗七星排列,為人延生保命,是《宿土觀星法》中的一篇。
通常情況下,只用穩(wěn)固魂魄的長明燈就夠了。會用到七星燈,說明情況已經(jīng)十分嚴重。
設置好七星燈,手腳亂舞的吳小葉顯而易見地安靜了許多。爺爺要出門去見曾叔公時,跟付麗娟過來的小陳晴拉住爺爺,小聲地說:“大柱哥,外面來了好多黃鼠狼,我怕…”
爺爺一聽,心里咯噔一聲。他可什么都沒看見,陳晴能看見是因為他的陰陽眼,這說明他看到的不會是什么凡物,而是邪門的玩意兒。
“別怕,跟你付姐姐待一塊兒。”爺爺故作鎮(zhèn)定,看了兩眼正擔心看著他付麗娟,張了張嘴,撓了撓頭,也沒能說話轉頭跑出了牛棚。
一路上每個路口爺爺都看到插著一支香,一直到了吳老頭家的兩棟破房。曾叔公沒像以往一樣抽旱煙,一只破煙袋鍋子插在腰間,腳踏罡步,一言不發(fā)地在吳老頭家丈量著什么。
爺爺也不敢打擾他,就在一邊看著,看的久了,發(fā)現(xiàn)曾叔公像在確認著吳老頭家的外九、內(nèi)八的格局。
《宿土觀星法》是出自宿土教的集大成之作,觀星辨位、尋龍分金,都在其中。篇章上大致能分活人的陽宅風水,和墓葬所用的陰宅風水。
爺爺學《宿土觀星法》時沒少拿村子里的風水陽宅做練習,甚至也看過村西那棟‘荒屋’的風水走勢。
不過曾叔公用的測算法可不是按陽宅的觀法來的,爺爺看了幾眼就看出來了,這像是在給測陰宅風水位的九宮定穴?。?/p>
等曾叔公那邊停下,插下一支香后,爺爺忍不住插嘴問:“叔,你怎么用測陰宅的罡步了?”
曾叔公掃了他一眼,眼神前所未見的嚴厲。
“先別問,把我畫的幾塊地方都記下來,畫個圖。”
說完,曾叔公又在另外兩個地方插下一支香,臉色愈發(fā)沉重難看。爺爺也沒再多問,沒紙沒筆,干脆脫了襯衫,沾點唾沫混著香灰,在衣服上畫開了。
最后,曾叔公還上了吳老頭家的屋頂。要說曾叔公這上房的本事,爺爺是服氣的。年輕小伙子都要搬梯子上的房,他助跑兩步,直接竄上去了!
上了屋頂,曾叔公舉目眺望,半盞茶的時間后才跳了下來說:“回牛棚。”
爺爺一愣,本來還以為曾叔公要用什么厲害的符咒法術呢,這咋啥都沒干呢?
可是看著曾叔公嚴肅的臉色,他也就沒敢問,拿著那件畫草圖的襯衫跟上了曾叔公。
太清村本來就不大,早上發(fā)生點事,不到下午,整個村子的人都知道了。爺爺和曾叔公回來的時候,有不少人都在為吳家這連連的不幸而哀嘆。
去年找到的吳老二只拉回來具尸體,現(xiàn)在唯一的兒子又發(fā)了高燒,得了不知名的毛病。在當時的人看來,十里八鄉(xiāng)最厲害的醫(yī)生就是衛(wèi)生所的馬醫(yī)生,馬醫(yī)生都看不好的病都是‘重病’。
這讓吳家一貧如洗的家底,又如何承受?
曾叔公一來,人群自覺地讓開一條路。屋子里,吳老頭的腿總算止住了血,憔悴的劉姐坐在地上巴望著昏迷不醒的吳小葉。
曾叔公在門口稍稍緩了緩,把煙鍋子點著后才走進去:“吳老哥,來口?”
“不了,老弟,我孫子他到底怎么了?”吳老頭面容憔悴地說,短短幾個小時好像讓他又蒼老了好幾歲。
曾叔公伸手把爺爺?shù)囊r衫拿了過來,鋪在充當茶幾的破木板上邊,臉色也逐漸嚴肅了起來說:“吳老哥,咱們村也沒有外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今兒個你娃子的事,好辦也不好辦,你要先告訴我,你家地底下埋著的三口棺材是怎么回事?”
語驚四座,曾叔公這話不但把吳老頭說懵了,連爺爺也懵了。緊接著才恍然,難怪曾叔公要用陰宅的觀法來找九宮探穴。
原來那地底下,真埋著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