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爺讓人拉緊窗簾。
實際上,靈堂要避光,所以整個屋子都掛上了黑布遮陽避光。
正因為沒有光,那平頂山的邪煞才能顯形害人。
接著,二爺爺讓我靠西面墻站好,自己從香爐里抓了一把灰出來,繞著我吟詠咒語,每次走到我背后的時候,他就開始撒灰。
一遍,兩遍……
從家屬們的表情來看,我身后有東西!
我想回頭看看,我爸卻低喝一聲:“別回頭!”
我忍!
直到二爺爺作完法,放下香爐,對我嘆氣:“你回頭看吧。”
我剛要回頭,二爺爺又說:“慢慢回,別讓人家吹滅了你的三盞燈!”
好咧。
我慢慢地回頭。
身后是一地香灰。
香灰上有一雙腳印。
女子的腳印。
她,真的跟我回家了!
“這鬼新娘道行也高呀。”二爺爺嘆氣。
我問為什么?
他指著那雙腳印告訴我,鬼身體輕,所以都是踮著腳尖走路,后腳跟不著地的。
可我身后的這雙腳印,卻是后腳跟著了地!
“為今之計,要么是不準(zhǔn)把這女鬼送回湖底墓去,要么就是我們撬了人家老墳,直接把人家滅了。”二爺爺凝重道。
他越凝重,就越喜感。
我心說,這還選什么?家伙都準(zhǔn)備好了,你們又怎么會選擇善了??
只是平頂山的邪煞道行高得離譜,白日都能追著我到這里,所以我不得不提醒我二爺爺他們:“二爺爺,這女鬼‘腳踏實地’,道行高深,你能對付得了她嗎?”
二爺爺哼了一聲:“你小子是瞧不起我?”
我趕緊說:“不敢不敢……”
還想要進(jìn)一步解釋,我這脾氣暴躁的二大爺已經(jīng)轉(zhuǎn)身抱起了一個壇子,那壇子以八卦鏡作為封口,專門抓鬼用的。
隨后,二爺爺踏著天罡步,繞著那對腳印轉(zhuǎn)了幾圈,口中念念有詞,不一會兒,便似乎抓住了什么東西,塞進(jìn)了壇子里,并以八卦鏡封住了。
“吶。”二爺爺把壇子扔給我。
這明明是個空壇子。
可當(dāng)我接住時,卻仿佛是接到了一整個人的重量!
措手不及,差點摔地上!
二爺爺?shù)靡獾貨_我一笑:“不準(zhǔn),怎么樣?你二爺爺還行吧?哪怕是修煉千年的女鬼,你二爺爺我還不是一樣手到擒來?”
呃……
“厲害,厲害。”我也只能沒有感情地應(yīng)了。
內(nèi)心OS:大哥,莫開玩笑,這哪是什么“手到擒來”呀?人家女鬼壓根兒就沒反抗!
人鬼斗法,哪怕你看不見鬼影,也能感受到陰風(fēng)襲來吧?
剛剛,就啥動靜都沒有。
這就說明,那女鬼壓根兒就沒反抗。
但她為什么不反抗呢?
該不會真是看在我的面上,不和我家人斗法吧?
二爺爺指著壇子,和我說:“不準(zhǔn),你好好看著這壇子,說不定后面我們會用上。”
“誒!”我點頭,大概明白他心里的小九九:
無非就是想給大家伙兒留條后路,萬一撬人家老墳不成,就祭出水鬼,說不定能換回一條活命的機會,又或者,有機會反打一場。
總之,這墓還是要搶!
缺德!
但這都是我家人,我哪好意思說什么呀?
壇子太重,我轉(zhuǎn)過身,想把它放在臺上。
誰知,壇子剛碰到桌子,二爺爺就喊道:“別放!”
what?
“這家伙很重要,你最好一直抱著,別放下!”
您在開什么玩笑?
我吃驚地瞪大眼睛!
講道理,這壇子就跟抱一個成年女子一樣重,大概就100斤吧,你要我抱100斤的東西一整天,當(dāng)我是誰呀?
再厲害的舉重冠軍,也不可能舉個100斤重的鐵一張?zhí)彀桑?/p>
一天下來,我雙臂肯定得廢!
但二爺爺沒有給我爭辯的機會,轉(zhuǎn)身就去后屋吃飯了。
還是我爸心疼我,在二爺爺走后,拿了個竹簍過來,幫我把壇子放入竹簍中,這樣我就能背著壇子,就不會那么累了。
“要是你昨天沒說平頂山,也就不會成為眾矢之了,做個普普通通的孩子不多好呀?”我爸嘆氣道。
我也很憋屈。
當(dāng)時說平頂山,還不是為了維護我“普通人”的人設(shè)?但誰能想到會是這種結(jié)果?
都怪大爺爺!
我轉(zhuǎn)頭看向靈前,只見那香的火星依然閃得極快,就好像大爺爺在對我露著不懷好意的笑。
除了平頂山的事,其實家里還有很多秘密等著我去挖掘,比如:
大爺爺為什么會受重傷?
他為什么執(zhí)意要找回我爺爺?
我爺爺當(dāng)年又是為什么失蹤的?
一切,都還是秘密。
憑我現(xiàn)在的處境,估計沒人愿意告訴我真相,只能等日后,再慢慢解答了。
我們到后屋吃了晚飯,就出發(fā)了。
出發(fā)人數(shù):
我和我爸+5位還沒成家的青年,他們就適合做苦力活+危險的事,這樣就算死在平頂山上,也不會累及妻兒。
這些人,我平常都叫哥哥,懷字輩,名字按“溫良恭儉讓”排序。
但我和他們并不熟悉,因為平常我都和爸爸住在小縣城里,只有放寒暑假才會回老家住幾個月。
他們覺得我是城里長大的孩子,不接受家族“文化”的熏陶,還被普教教育成了讀死書的呆子,所以都不喜歡和我玩。只有年紀(jì)和我相仿的懷遠(yuǎn)和我玩得來,但他因為被陰煞附身的緣故,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方便出門了。
我們擠在一輛小面包車?yán)?,每個人都嘲笑地看著我,其實從后視鏡里,我也知道我現(xiàn)在的樣子很傻:
因為坐車,所以我把背簍改放在了前面,抱著一個壇子的樣子,像個二百五。
“重嗎?”他們問,表情里充滿了戲謔。
我委屈地皺皺鼻子:“有點。”
“有多重?”
我回答:“跟抱個人差不多。”
“那你不就跟抱個媳婦差不多?”他們哈哈大笑了起來,七嘴八舌地笑了起來——
“那是鬼新娘,說不定真的想嫁給不準(zhǔn)呢?”
“你們說,這鬼新娘漂不漂亮?”
“應(yīng)該吧……”
“三叔不是說了嗎?160斤!衣服快撐爆了!那可是重量級坦克,你們說,坦克能漂亮到哪里去?”
啪!
好響亮的一巴掌。
車廂里瞬間清凈了。
剛剛說“坦克”的大堂哥吳懷溫,此時臉上出現(xiàn)了一個紅色巴掌印。
眾人目目相覷,都瞪著我。
我馬上無辜地舉起雙手,澄清自己:“不關(guān)我的事,是空氣動的手!”
雖然我坐在溫哥對面,但我雙手一直擱在壇子上,事發(fā)當(dāng)時,真不是我動的手! “有鬼!”他們大叫起來。
有人叫:“快拿牛眼淚來!”
有人叫:“三叔,停車!車?yán)镉泄砩宪嚵耍?rdquo;
他們有人立起桃木劍防御,有人尋找牛眼淚。
而我爸沒理他們,車子依然開得穩(wěn)穩(wěn)的。
他們終于找到牛眼淚,擦在眼皮上,然后睜眼,四下尋找,就連椅子底下都查了個遍。
但從他們迷茫的表情上,我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
查無所獲!
他們沒找到那個扇了溫哥一巴掌的鬼。
但我知道是誰做的。
除了她,還能有誰?
水鬼姐姐,一如既往的暴躁,贊。
終于,他們的目光落到我懷抱的壇子上了。
“難道,那鬼新娘出來了?”
“不可能!這是二爺爺親自施法做的封印,她怎么可能逃得出來?”
“對,不可能是她……”
“不是她,那是誰??!”
這時,我爸的聲音自前方駕駛座上飄了過來,一如他在靈堂里的演講,不失水準(zhǔn):“那時,我們把懷遠(yuǎn)拔煞,可沒有把那陰煞殺死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