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找個人”這三個字,我心里一陣別扭。
心說我堂堂一個無神論者,出身于上流社會的人,會淪落到找個井市神棍來幫忙?
這叫什么事呢?
不過,從這次和娟姐的談話以及她的反應(yīng)表情看來,娟姐似乎倒像個很正常的熱心鄰居,并看不出有哪里不對勁兒。
于是,我稍稍放下心來,趕忙擺手說道:“娟姐,您太熱心了,不過真的不用了,我前面也只是說說,也許真的會和你預(yù)感的一樣,過幾天,李荷馬上就會回來了吧……”
娟姐聽后,終于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并用手指頭點了一下我的額頭,說道:“你呀,哎,叫姐怎么說你。”
之后,我們隨便說了幾句,娟姐就回樓下去了。
我趕忙再次回到702房間,大門依然開著,我剛朝里面跨了一步,那種壓抑感瞬間又升騰上來。
走進衛(wèi)生間,浴缸里的水似乎已經(jīng)漏完了,沒再聽到咕嚕地響聲。
我強力抑制著自己的心跳,暫時跨過冰箱,走近浴缸去看。
在看清楚浴缸里面的情況后,終于舒了一口氣,那里什么都沒有,除了積在缸底的一堆污漬。
我又把目光轉(zhuǎn)向橫在門口的冰箱上,然后蹲下身去,繼續(xù)刮那些泥土。
刮了一會兒,就有一些絲線狀的東西露了出來,我用水果刀撥了幾下,馬上倒吸一口涼氣。
因為我明白了,那是頭發(fā)。
只見一團團黑色的頭發(fā)纏繞在泥土里,隨著我一點點地繼續(xù)往里面刮著,一種空前強烈的感覺,開始如潮水般的涌上心頭……
這種感覺,已經(jīng)不再是對那個可能隱藏在黑暗中的東西所懼怕,也不是冰箱里挖到的這些頭發(fā)和可能出現(xiàn)的尸體,而是內(nèi)心中,某種極度惡劣的預(yù)感。
這頭發(fā)是李荷的嗎?
如果自己的老婆已經(jīng)變成一具尸體,被埋在冰箱里……
說實話,這種場景,我真的沒有勇氣去面對。
焦慮讓我越刮越快,而預(yù)感卻又在不斷地阻止自己繼續(xù)挖下去,這種內(nèi)心矛盾的掙扎幾乎讓我變得瘋狂。
于是,我扔下了手中的小刀,開始一邊用雙手發(fā)瘋般地刨著冰箱里的泥土,一邊不斷地失聲大喊李荷的名字……
也不知道這樣刨了多久,當我看見到整個冰箱的泥土都已經(jīng)被我刨出來后,我逐漸冷靜了下來,停止了刨挖,然后無力地坐靠在衛(wèi)生間的門上。
此時此刻,我盯著眼前這一堆東西,竟然很想笑。
因為,沒有肉塊,沒有尸體。
只有頭發(fā),只有臟亂的黑色頭發(fā),纏繞在黑色的土塊之間……
“啊——!”
突然間,一聲凄厲的尖叫聲,從門口傳過來。
我下意識的扭頭去看,只是大約看見一個S身形的黑影從門口那里閃過,然后是一連串的跑動和哭喊聲,然后順著樓道一路延伸下去。
“啊——!”
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又是一聲慘叫聲傳來,不過這次有些不同,因為隨之伴隨著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后,一切聲音都便戛然而止。
我愣了幾秒,然后就預(yù)感到了某種不好的事情,就“騰”的一下從地上站起來,飛奔出702房間。
當我跑到樓道,迅速趴在樓梯扶手往下面看去。
只見娟姐躺倒在樓道的角落里,她頭部下方的位置已經(jīng)淌出一片紅色液體,而且漸漸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濃稠……
娟姐死了!
我是看著她被推進手術(shù)室,又看著她被推出來,整個人都被白布覆蓋著。
娟姐的丈夫,城哥,則蹲在走廊里。
一時間,我不知道該怎樣和這個老哥溝通,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
因為,娟姐可以說是被我間接害死的!
我在702房間的所作所為,把這個好奇心很重,又很熱心的女人嚇住了,然后她慌忙下樓的時候,摔死了!
而現(xiàn)在的我,接下來不知道該說什么,該做什么,又該迎接什么。
也許是法院的一紙傳票,也許是大量的賠償,也許是城哥的責(zé)罵甚至是毆打,也許是這個性格內(nèi)向的男人私下報復(fù)……
但,不管是什么,我只知道一點,就是我在找到李荷之前,我的生活將陷入更為混亂、更為糟糕的地步。
城哥自從看到娟姐倒在血泊中以后,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做,只是一臉陰沉地看著我抱起娟姐的尸體,然后一路跟著我到達醫(yī)院,最后和我一起等在手術(shù)室外面。
他一直靠著走廊的墻角,蹲在那里,抱著頭,全身不停的發(fā)抖。
我看不到城哥的臉,不知道他此刻的面目表情是什么樣子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我知道,喪妻的巨大悲痛是很少有人可以夠承受的。
因為就像我一樣,讓我面對李荷失蹤的事實都難以接受,更別說讓城哥面對娟姐的離世。
我仍然不知所措,靠在墻邊站了很久,直到護士們開始換班,才意識到一點,必須要想辦法處理好這件事了。
于是,我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城哥的肩膀,先進行了一番誠懇的致歉,并表面自己對娟姐這件事,絕對會肩負起該負的責(zé)任,關(guān)于賠償,也會在自己能力范圍之內(nèi)進行賠付。
最后,我又斷斷續(xù)續(xù)說了很多,但城哥一直沒有抬起頭來,仍然在那里渾身抖個不停,一句話都沒回應(yīng)我。
我又陪他蹲了很長時間,后來自己實在堅持不下去了,就準備起身先回家,并問他要不要回去。
他仍然沒有應(yīng)。
我心說,算了,還是自己先回去吧!
心里這樣想著,就沉重地起身,開始沿著走廊往外面走。
當我走到樓梯間轉(zhuǎn)角處的時候,下意識又扭頭看了城哥一眼。
沒想到,城哥也正好朝我這邊兒看。
但是,我看見他的表情后,卻讓我瞬間渾身冰涼。
城哥竟然在笑……
我以為自己看錯了,趕忙往后退了兩步,想換個角度再確認一次。
可是,城哥的頭又低了下去,繼續(xù)將頭埋在膝蓋上。
說實話,這樣的情況,我寧愿相信城哥一直是在哭,就像有些人的哭和笑幾乎是一樣的,以至于讓人無從判斷。
但剛剛那一瞬間,城哥給我的感覺,真的像極了是在笑,而且笑得我全身發(fā)冷。
算了,也許城哥只是哭的樣子像在笑而已吧。
何況,如果是笑的話,怎么可能笑到顫抖,而且還笑的顫抖了一個下午?
不行,我不能再糾結(jié)于他這個奇怪的笑容,因為我還有太多的事情要去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