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普度寺的廟會大多兩年舉辦一次,舉辦時間全憑當?shù)氐牡胤焦賳T做主,大多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南山的山路都鋪著石板,山澗邊也修筑著一兩座涼亭,整個廊道古色古香,仿佛世外仙境。沿著山路,散落著幾處粥鋪,行布施之儀。廟內廟外都有不少小商販賣一些小玩意兒。周艾拉著我穿過人群,直接來到香爐邊。
“莊婆婆!”周艾揮著手,我順著方向望去,竟然就是莊叔的母親。莊婆婆轉過身來,一邊跟周艾打招呼一邊打量著我,待我走進,莊婆婆便問:“你是昨天那個小伙子?昨天還好吧?”我點點頭,又趕緊向莊婆婆道謝。
“莊叔呢?”
“他啊,在山腰上施粥呢!”
我們閑聊了一會兒之后又去逛了逛,順便在莊婆婆那里買了一點香蠟敬菩薩。寺廟外的院子里有唱戲的戲班子,是縣里請來的,廟會舉辦三天,他們就唱九場,現(xiàn)在是第三場,唱的是黃梅戲《天仙配》,周艾看的入迷得不得了。
大約過了一會兒,我肚子開始餓了起來,我讓周艾就在這兒等著我,我去買點吃的,可當我回來的時候,里里外外都沒找到周艾。
等到戲臺收工周艾也還是沒有出現(xiàn),我急了,打了電話給沈白楓,沈白楓叫我先回家商議,要是超過24小時還沒音訊的話就報警。
南山離家里有些距離,何況還有一大段山路。日落西山,小販們幾乎也都回家了,偌大的山林,只有我一個人行走,廊道靠近山澗,另一邊是石崖,月光可以從頭頂照進來,不至于伸手不見五指。
周艾的突然失蹤讓我心里七上八下的,這么一個精明的女孩子,怎么會這么容易就失蹤呢?況且她也這么大了,大庭廣眾下被拐賣也不太可能,究竟去哪兒了......
夏日蟬蟲的鳴叫給這清冷的夜晚增添了一些生氣,伴著山澗“嘩嘩”的流水聲讓我安心了不少,起碼不是一片死寂。大約走到山腰處,漸漸遠離了山澗,樹木蔥蘢,月光都被撕成了片,散落在各處,一條石板路十分斑駁。
夏天的夜里蛤蟆也不少,因為怕踩到,我不得不打開手機的照明功能。突然,我聽到背后有“噠噠”的聲音。
我關了手機燈光,快速跑到一棵大樹后面躲了起來,那腳步聲也緊隨著跟來,我看不清她的容貌,但能分辨出是個女孩,難道是昨天那個女的?
我將手機揣進兜里,捏緊了符紙,蓄勢待發(fā),如果她一直逗留在這里的話,恐怕免不了一場惡戰(zhàn)。
那人影腳步放緩,慢慢地朝山下走著,眼看著就要走出我的視線范圍內,突然間,手機卻不適時宜地響了起來,這下麻煩了。
我摁下關機鍵掛斷電話,那人影轉身又朝我快速走來,我拿出一張火符,念誦著咒語,剛丟出去,那人匆忙一閃,拿出一樣東西一擋,符咒仿佛打在一層玻璃上,頓時包裹了那人,又頃刻化為烏有。
“劉毅!你要死??!”是周艾!她氣沖沖地向我走過來,掐了我一下,“我就是想嚇嚇你,你用得著直接扔符嗎!”她一跺腳,扔掉了半張防御符,是沈白楓之前給她畫的。
我不顧她的嗔怪,直接沖她發(fā)火:“我不是叫你不要到處跑嗎!我找了你幾個小時!你去哪兒了!”周艾被我吼愣住了,跟她相處那么久,這是我第一次發(fā)火,我接著說,“你知道就因為你不告而別,山上的那些師傅都快被我逼瘋了,到處都在找你!你現(xiàn)在還有心思嚇我???”
周艾眼眶一紅,欲言又止,轉身抹著眼淚就往山下跑,我叫道:“慢點兒!路上沒燈!”又趕緊跟上去,差不多有兩米距離的時候,我就靜靜地跟著她,一邊舉著手機照明,一邊看剛剛是誰打的電話。
我撥通回去:“哥,怎么了?”電話里是沈白楓,他在山腳下等著,我告訴他周艾已經找到了,我們正往山下走。
一路上周艾都在抹眼淚,我知道我不該那么兇她,但是她這次做的實在過分,一聲不吭就走了,沒出事還好,出了事可怎么辦?偌大的南山,我上哪兒找去?哭就哭吧,我堅決不道歉。
沒多久我們就到了山下,路口是沈白楓那輛白色的車,他正靠著車窗玩手機,聽到聲音才回過頭來,一看周艾抹著眼淚,問:“怎么了?劉毅欺負你了?”周艾搖頭,直接鉆進了后座。
我也一語不發(fā),坐上了副駕駛。不用我說,沈白楓大概也能猜出來怎么回事,一路上一直安慰說回來了就好。
周艾一路上都紅著眼睛看著窗外,沈白楓轉而又跟我說:“興許是小丫頭遇見了什么機緣,她沒有通訊工具,也來不及告訴你,到時候你跟她去挑個手機,以后方便聯(lián)系。”
我“嗯”了一聲,沈白楓又問周艾遇見什么事了,周艾吞了口口水,說她在聽戲的時候有個人走過來,問她包里的東西值多少錢,周艾背包里什么都沒有,只有那兩個裝著餓死鬼的娃娃。她不回話,那男人就告訴她,他那里也有,如果感興趣的話,去后院談談。
“所以你就跟他去了?”我一陣窩火,怎么能別人一叫就過去呢?多危險?。?/p>
周艾偏過腦袋,看都不看我,沈白楓捅了我一胳膊肘:“廟會到處都是人,是去后院又不是小樹林。”我雙手一叉,也偏過頭去,我火還沒下去呢!
周艾接著說,那人徒手一抓,她的娃娃就出現(xiàn)在他手里,他在娃娃背后畫了個符文,那娃娃就在地上走動起來。
“他還跟你說什么了?”沈白楓問。
“他說我很有天分,問我要不要跟他學馭鬼術,而且他那里有東西可以改我的命格,讓我過上普通人的生活。”周艾說著就轉過頭,長長的睫毛忽閃著,那雙眸子里看不出到底是個怎么樣的情緒。
我知道周艾心動了,我跟周艾作為朋友已經很久了,我知道她有多渴望朋友,有多渴望正常人的生活,我說不出是個什么滋味,雖然我不像周艾,我可以隨便交朋友,但千金易得,知己難尋,她跟我才是同一類人。
“洗髓?”周艾點點頭,沈白楓臉色難看了不少,說,“小艾,你要考慮清楚,洗髓這一類逆天改命的術法對你可能有好處,但是對施法的人,是重罪,是不入輪回、永世不得超生的罪名。一個人肯為你付出那么多,第一,你有超過代價的價值,第二,這壓根就是個騙局。”
天上沒有掉餡餅的事,這個道理大家都懂,周艾當然也懂,如果她愚笨的話,說不定早就跟那人走了,我也就不會見到她了。
“嗯,沈哥哥,我記住了。”
見周艾不再想著離開,我也松了口氣,我倆不說話,周艾的眼圈還是紅的,沈白楓見我倆這副樣子,就跟周艾說我是因為擔心她才會這么生氣。勸說未果,我倆還是一言不發(fā)。送回周艾之后,我倆也回到了別墅。
沈白楓說我氣盛易浮躁,剛到家沒多久,又讓我去打坐,自己則又鉆進廚房鼓搗夜宵去了,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即使打坐也沒能讓我靜下心來,我出了院子,坐到山林里,清風一陣陣地刮過,我心頭的躁悶才退卻了不少,這才進入狀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