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么回事？”
洪奇峰皺著眉頭，看向曹影。
只見曹影長長地嘆口氣，說：“那里面是我的女兒，曹欣欣。”
“你的女兒？”何墨問。
“嗯。”曹影點點頭，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洪奇峰問。
何墨看著曹影的表情，又看了看墻上的那些抓痕，心里明白大半，輕聲問：“曹老，令媛是有精神上的問題？”
“唉，是啊。”曹影悲傷的心情，從聲音里都能透漏出來。
臥室里的聲音還在持續(xù)，尖叫聲伴隨著各種摔砸聲，每響一聲，曹影的身體就顫抖一下，漸漸地眼睛已經(jīng)滿是淚水。
洪奇峰和何墨也不知道怎么說什么好，兩人就只好沉默地看著曹影。
一直持續(xù)了十多分鐘，聲音才漸漸平息了。
曹影用手帕擦了擦眼淚，示意洪奇峰和何墨坐下，然后問洪奇峰：“你是2000年進的隊里吧？”
“是的。”
“真快，一晃啊，我離開隊里也有10年了。”
“對，剛進隊里的五六年，多虧你帶著我。”
“你是個好苗子，那時候我就知道。現(xiàn)在是隊長了吧？”
“中隊長。”
“好小子，”曹影奮力想擠出一點笑容，但最后還是失敗了：“你剛才問我為什么退了之后沒跟你們聯(lián)系，其實答案你已經(jīng)猜到了吧？”
“老曹，你是因為女兒的病才退出的？”洪奇峰問。
老曹輕輕點了一下頭。
“可是······”洪奇峰本來想問為什么這么多年不尋求同事朋友的幫助，忽然想起來，曹影是個很驕傲并且有些執(zhí)拗的人，他一定是不想接受幫助和施舍。
“曹老，您的女兒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何墨岔開了話題。
她接著小心翼翼地說：“據(jù)我所知，一般這類病的起因都是嚴重的刺激，然后導(dǎo)致心理失衡，最后才演變?yōu)榫竦募膊 ?rdquo;
曹影似乎平靜了很多，這些年像這種場面大概也發(fā)生過無數(shù)次。
每次他都要經(jīng)受這樣相同的痛苦和煎熬，也難怪他的臉比身體老得更快。
曹影緩緩地回答：“還不都是因為她媽媽的死。”
洪奇峰和何墨默然無語。
俗話說：幼年失父，中年喪偶，老年無子是人生三件哀莫大于心死的事。
眼前這位老人已然占了兩件，而且更為可悲的是，他雖然有個女兒，但比沒有更讓他備受煎熬。
洪奇峰聽完曹影的回答，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說什么好。
好在有何墨在，她輕聲問道：“她這種情況多久了？有沒有堅持治療？”
“從17歲開始，已經(jīng)10年了。開始那幾年我也帶她看了很多醫(yī)生，可是完全沒有好轉(zhuǎn)，反而越來越嚴重。”
曹影又嘆了口氣，才說：“我辭職以后，回來專門照顧她，她反而還好轉(zhuǎn)了一點。現(xiàn)在像這樣發(fā)病，一個月也就三四次罷了。”
“原來那時候你是因為要回來照顧她，才離開的。”洪奇峰感慨道。
曹影低下頭沒有回答。
洪奇峰見他沉默不語，知道他心里難受，可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好。
何墨這時候才又說：“曹老，我能看看你女兒欣欣嗎？”
曹影抬起頭，看著何墨一臉狐疑。
“您別誤會，雖然我是法醫(yī)，但是我還是略通一些醫(yī)理的。”何墨解釋道。
“況且，我有些朋友是精神醫(yī)學(xué)領(lǐng)域的專家，我先看看欣欣的狀況，然后回去轉(zhuǎn)述給他們，讓他們想想有沒有辦法，讓欣欣更好轉(zhuǎn)一點。”
“真的嗎？”
————
任筱琳撥通了韓遂的電話。
“喂，老公，你在忙嗎？”
“上班呢，什么事？”韓遂的聲音聽得出他還處在情緒低落期。
“我有個事情問你一下。”
“什么事??？”
“你知道一個興海勞務(wù)有限公司嗎？”
任筱琳是捂著手機，看著門口問出這句話。
韓遂那邊卻好長時間沒聲音。
“喂，老公你還在嗎？”任筱琳問道。
“哦，我在，剛才有點事，你剛才說什么？”韓遂有些匆忙地說。
“你要是有事我們就晚點回家再說。”任筱琳善解人意地回答。
“也好，晚上回家說吧，最近我狀態(tài)也不是特別好，工作好多都落下了，我要抓抓緊了。”
“那好吧，晚上回家聊吧。”
“拜拜。”韓遂說完這句就匆匆掛了電話。
“每次都這樣，”任筱琳不滿地說：“掛電話比誰都快！”
————
何墨用詞準確，她并沒有說治愈或者康復(fù)，其實她心里很清楚，這種精神類的疾病很難痊愈，更別說有這么長時間的病史了。
曹影慢慢站起身，從口袋里掏出鑰匙，慢慢地打開門。
他先推開一條門縫，往里面看了看，然后才把門完全打開。
洪奇峰和何墨從打開的門看到房間里面，基本沒什么東西，只有一張床和一組衣柜。
地上倒著一個矮凳，是那種全部被海綿和布包裹起來的矮凳。
剛才那聲巨響，應(yīng)該是這個矮凳被砸在地上的聲音。
過了一會只見曹影牽著一個女孩慢慢走了出來。
女孩一出房門，看見外面的何墨和洪奇峰，立刻往回躲，嘴里發(fā)出“嗯嗯”的聲音。
曹影只得再進去把她往外拉，嘴里還輕聲地說著：“欣欣啊，這兩位哥哥姐姐是爸爸的朋友，你不用怕啊。”
曹欣欣這才慢慢探出頭，隨著曹影的引導(dǎo)，慢慢地往門外挪動。
曹影扶著曹欣欣慢慢地走到沙發(fā)邊坐下，洪奇峰示意何墨往前去，自己卻往后退了退。
何墨走近曹欣欣，溫柔地說：“欣欣你不用怕，姐姐只是想跟你交個朋友。”
曹欣欣本來把頭歪在曹影的肩膀上，不敢看何墨，聽到她溫柔的聲音之后，才慢慢把臉轉(zhuǎn)向她。
但看了一眼之后，又把臉轉(zhuǎn)向自己父親的肩膀。
何墨打量了一下曹欣欣，她看起來大概有二十六七歲的樣子，但是臉上的神色卻顯得很稚氣。
穿著一件白色的棉布短袖，身上的皮膚很白，是常年不見太陽的那種蒼白。
頭發(fā)凌亂，但也有梳理的痕跡，應(yīng)該是曹影幫她整理的。
真是難為曹影他一個老人了，何墨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氣。
何墨又仔細看了看她的手指，指甲縫里確實留有白灰，說明那些墻上的痕跡確實也是她平時抓的。
何墨想看到曹欣欣的瞳孔，于是就盡量往她眼前靠，可曹欣欣并不配合，一個勁地躲閃。
洪奇峰在后面看到何墨和曹欣欣的樣子，忍不住說：“還是不要勉強她吧。”
誰知他剛一說完，曹欣欣就像受了驚嚇一樣，趕緊雙手抱住曹影的一條胳膊，身體使勁往曹影那邊縮，更不敢往洪奇峰那邊看。
看見她這個樣子，何墨只得放棄。她退后一步，對曹影點點頭。
曹影這才扶著曹欣欣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間。
快回房間的時候，曹欣欣小聲地跟曹影一直重復(fù)一句話，但聲音太小，何墨和洪奇峰都聽得不是很清楚。
曹影把曹欣欣送回房間，又安慰了她一會這才走出來，關(guān)好門。
重新請何墨還有洪奇峰坐下。
“何小姐，您看，這個樣子還有希望嗎？”曹影的聲音有些平淡，其實早已經(jīng)放棄希望了。
何墨想了一下說：“我覺得您不應(yīng)該放棄希望，現(xiàn)在的醫(yī)學(xué)日益進步，而精神疾病每年都有新的研究成果出來。”
她看了一眼洪奇峰，繼續(xù)對曹影說：“我這幾天就幫您聯(lián)系一下，看看哪些醫(yī)生能幫上忙。”
“如果真有醫(yī)生能看好她這個毛病，哦，不是說根治，哪怕就是讓她發(fā)作的次數(shù)再少一點，我也覺得很滿足了。”曹影嘆著氣說。
洪奇峰滿臉不忍心，柔聲說：“老曹，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力幫你女兒找最好的大夫的。”
曹影點點頭，沒說話。
片刻之后，他好像想起什么了，看著洪奇峰問：“對了，你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
“噢，你瞧我這記性。”洪奇峰一拍大腿說：“差點把正事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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