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皇帝展顏歡笑，蔡襄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

孫上飆語出驚人，在一眾才子們面前，以一種獨辟蹊徑的方式，居然贏得了圣上的笑聲，這件事情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不過皇上高興，大家就都不會有事，宣德殿上君臣一起開懷一笑，也是一樁美談。

宋英宗笑過之后，說道：“好，孫上飆，朕知道你自小在軍營中歷練，這課業(yè)嘛的確是不能兼顧。但你這首詩能博人一樂，也算是有所價值。”

接著，他又看向公孫文武，對他說：“孫上飆都已經(jīng)做出一首詩了，公孫文武你也不能甘于人后。怎么樣，也給朕來一首？”

這個時候的宋英宗，明顯是起了玩心，想要逗一逗公孫文武。后者看到孫上飆憑借歪詩順利過關(guān)，于是也壯著膽子站了出來。

“臣遵旨。”

公孫文武學(xué)著剛才孫上飆的樣子，依樣畫葫蘆，然后口中緩緩朗誦道：“遠(yuǎn)看群山黑乎乎，近看田地綠油油，若把群山倒過來，下頭細(xì)來上頭粗。”

這一次大殿內(nèi)沒有陷入沉默，所有人都神情輕松的大笑起來。雖然孫上飆和公孫文武都作不出什么好詩，但在很多人眼里，他們已經(jīng)算是勝利了。

因為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夠以此取悅皇帝呢？

宋英宗心里也明白，這兩人不是讀書的料子，所以就特意點名好讓他們早點解脫，省得站在角落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備受煎熬。

如果說孫上飆和公孫文武所作的詩，算得上是余興節(jié)目的話，那么接下來可就要輪到真才實學(xué)的才子們上場了。

趁著大殿內(nèi)氣氛融洽之際，很快便有人自告奮勇站出來作詩，有了第一個便有第二個，第三個，只不過他們當(dāng)中還未有什么出挑的表現(xiàn)。

楊燦站在才子之中，表現(xiàn)的有些意興闌珊，心說這些人都做的什么詩詞，不是酸不溜丟就是歌功頌德，非但跑題跑出了十萬八千里，連拍馬屁都是牽強(qiáng)附會，就硬拍唄？

現(xiàn)在所有人當(dāng)中，只有楊燦和盧晟睿備受關(guān)注。后者身上更是承接著所有人的期待，畢竟是名動京師的第一大才子，一出手理當(dāng)不同凡響。

然而盧晟睿卻遲遲沒有站出來，因為他動了一個小心思，那就是讓其他人先站出去，將那些庸俗不堪的詩詞一一呈上，然后再輪到他最后華麗登場，一鳴驚人地將所有人都壓過去。

可是他現(xiàn)在很生氣，因為那該死的楊燦也死賴著不站出去，這樣就阻礙了他大出風(fēng)頭的如意算盤。

在大殿內(nèi)半數(shù)人都已經(jīng)獻(xiàn)上詩作后，宋英宗終于將目光瞄向了楊燦。他至今還不敢相信，這小子的書法竟然能夠跟書法大家比肩，可他又不得不承認(rèn)，楊燦這一手行書的確精妙絕倫。

“楊燦，朕看你胸有成竹的樣子，是不是也該輪到你上場了？朕可是對你的詩作格外期待，希望你不要讓朕失望？”

楊燦心說自己胸有成竹都被你看出來了，真是慧眼如炬啊。至于說什么期待，這分明是在期待自己出丑而已。

他站出隊列，恭敬地回道：“啟稟陛下，臣心中早已作出來了，只不過不忍與大家爭先，唯恐搶了所有人的風(fēng)頭。”

這種目中無人的話，楊燦也不是第一次說了。但大殿內(nèi)瞬間開始喧嘩起來，很多人都對楊燦十分不滿，讀書人心高氣傲者多如牛毛，他們憑什么要對楊燦服氣？

宋英宗饒有興致地問道：“楊燦，聽你的口氣好像這第一非你莫屬了？”

“回陛下，臣一騎絕塵，乃是理所當(dāng)然。倘若我搶先站出來念出詩作，那么之后大家就不必再開口了，這樣豈不是毀了別人表現(xiàn)的機(jī)會？”

盧晟睿被楊燦的所作所為氣到跳腳，他頓時站出來，質(zhì)問道：“楊燦，你不要欺人太甚。此時大殿之內(nèi)，上有陛下天子之威，下有蔡大人經(jīng)綸之才，哪里輪得到你在這里大放厥詞！”

“你說你的詩作一念出來，就沒有人能夠再比得上。那好，你現(xiàn)在就念出來讓大家品評，無論你念出怎樣的詩句，我盧晟睿必定會勝你一籌！”

在盧晟睿矛頭直指楊燦后，大家都為之感到振奮。不會有人喜歡楊燦的傲慢，此時要是有人能站出來教訓(xùn)一下這個狂人，那就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宋英宗也很期待，盧晟睿的才子之名他早有耳聞?，F(xiàn)在有這位公認(rèn)的才子去跟自認(rèn)的才子相爭，結(jié)果必定會讓他感到滿意。

楊燦也欣然接受了盧晟睿的挑戰(zhàn)，他回應(yīng)道：“既然盧大才子這么自信，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只見他搖頭晃腦著走向大殿中央，往前踱了五步之后，又轉(zhuǎn)身往后踱了七步。

有個跟盧晟睿關(guān)系極好的才子，沖他說道：“楊燦，你不是說早就把詩作好了嗎，怎么走了半天還不念出來，你要是再憋不出半個字來，我可以告你欺君之罪。”

楊燦翻了個白眼，說道：“你著什么急，吟誦詩詞是一件很雅致的事情，你在這里吵吵嚷嚷的，真是大煞風(fēng)景。”

之后楊燦居然又慢悠悠地往前踱出五步，向后踱出七步，在挑戰(zhàn)所有人耐心極限之后，才終于開口吟誦起來。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

“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

“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楊燦悠悠念出這首詞，全場寂然。

半晌之后，蔡襄高喊道：“好詞，真是好詞！”

“荷塘深處，別有天地，短短幾字便令人心神向往。這首如夢令當(dāng)真是精彩絕倫！”

同是文人墨客，蔡襄在這里情不自禁地叫好起來。他在為聽到一首好詞而喝彩，也為自己發(fā)現(xiàn)了一位才華橫溢的年輕人，而感到興奮激動。

宋英宗徹底驚呆了，當(dāng)他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tài)之后，便跟著蔡襄一起鼓掌起來。

而與此同時，盧晟睿的面色慘白，就像是剛剛受到了驚嚇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