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二哽咽了。

他的眼神看著我，仿佛在說給我聽。

是因為他在這里面，我們才陪著他一起想終結這一切。而現在呢，他撇開我們，說要自己要去終結這一切，沒想到他就是這么終結的。

他不只終結了這所謂的一切，他還終結了所有。

我當時很生氣，我不停地問他，老郭呢？老郭哪兒去了？你把老郭弄到哪兒去了？他面無表情，任由我搖晃著他。我知道，自從他出發(fā)以后他就覺得我們是累贅，他不斷地撇下我撇下老郭。他當我什么也沒看見，我也不想明著說。

在那個山洞的時候，我親眼看見的，他敲暈了老郭。可是當我質問他，是不是他對老郭下手的時候，他還是選擇不說話，選擇當自己是個啞巴。他在那個地方站了很久，還是什么也沒說，轉身就走了。

走的那一刻我發(fā)現他跟以前一點都不一樣了，他現在的眼里只有重復的殺戮。我以前覺得‘追馬’的人很可怕，他們會殺掉自己認為可能會連累自己的隊友。但是那一瞬間我發(fā)現他也很可怕，他會殺掉那些對自己沒有敵意的人，只因為那些人會影響他。

我一個人慢慢的往山下走去，不清楚自己要干什么，慕寒衍救下的不止我一個，還有另一個。那是一個小個子的女生。我看不清楚她的長相，但是我清楚。如果慕寒衍沒有把她藏起來的話，她的下場，絕對不比下面炸死的人好半分。他走后我一直在尋找著老郭。我猜測，可能是因為我穿了別人的衣服，他沒有認出我來。他心里面應該是不想我死的。如果他想讓我跟老郭同時終結在那里，他完全可以不必敲暈老郭。

我不清楚莫二說的話是否屬實。如果我內心潛伏的那個人覺醒，真的有這么變態(tài)的話，他既然在上一個我身上蘇醒了，為什么還會在我身上蘇醒一次？如果不是這樣，那我實在是想不通一個人的變化為什么會這么大，當初的生死兄弟不知道為什么就反目成仇了。但是故事還沒有完。

“我覺得當時的某個時間節(jié)點里面，一定有我們忽視掉的東西。我在很多年前拜過一個師傅，不知道你們這一次有沒有這件事兒。”

老郭點點頭表示，這件事情我們也有，那張四年前的照片上，清晰地照著老二師傅的臉。

所有的情況對于當時的我來說都非常的匪夷所思，我從那邊逃回來以后去了我?guī)煾缸〉牡胤?。雖然我名義上叫著他師父，但是從未行過拜師之禮。

我回去的時候，我?guī)煾杆坪醣粐樀搅耍孟褚稽c都不好奇我臉上的燒傷，只是不停的囑咐我，一定叫我躲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我雖然不清楚他什么意思，但是我自己清楚自己的處境，我的手臂開始變得松弛，臉上也燒得面目全非，但是我清楚逃出來的不一定只有我一個。我很聽話的在師父家里呆了半個月，那半個月，我連窗戶都沒有開。我?guī)煾附o了我一本書，有關星象和易術之類的書，我每天除了看書，就是在想如何能找到老郭，如何能解釋那些天發(fā)生的事。那一次死亡的人太多了，對于外界而言消失的人也太多了，引起的關注肯定很大。我每天便在這些胡亂的思緒中度過。

直到半個月后，我?guī)煾富貋砹耍⑶医o我注射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東西，然后囑咐我一定要等到身體有變化的時候再出去。我在家里躲了很久，直到感覺身體出現了一些變化，我的肌肉開始重新變得光澤了，身上的力氣也漸漸回來了。大概又過了一周，我吃完了房間里的最后一包泡面以后，我開始去尋找我?guī)煾?，找到的時候我?guī)煾敢呀浫ナ懒藘扇炝?，我去的時候他就在空蕩蕩的客廳那么坐著。身后插了一把刀子，蔓延出來的血跡已經引來了無數的蒼蠅。

后來我在整理他的遺物的時候，發(fā)現他似乎在很早的時候就給我留了一封信，信里面說他也沒能逃脫長生對他的詛咒。長生之所以被特定為無限的復制，說白了就是置之地而后生。你懂嗎？就是我以為回來的是我，但實際上回來的不是我，有一個我已經被永遠封存在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蛟S這就是一個輪回，還有無數個先驅者。但具體是不是我也不清楚了。這說明了，另一個我已經消散了，一個人的死去才能成就一個人的再生。

信的最后留下了一串數字，我來這拿著那幾個數字找人打聽過，他們說那是一個坐標，需要在地圖上面進行標注，才能知道是哪里。然后我去查了一下，那是S省的一個地方，叫做迷魂凼。信里還說，為什么佛會說人有三生三世，一個被創(chuàng)作的靈魂，他可以擁有三世為人的機會。三世過完以后，便會消散不見。這是創(chuàng)造者對人的饋贈。你活一世，兩世，三世，環(huán)境不同，塑造出來的人的性格各有不同。皆有定數。

它讓我覺得長生更像是一種靈體，我們就好像被復制出來，但是各有各的思想。但是作為復制我們出來的本體，本體的思想會在某個成熟的時間完全取代于我們的思想，那時候我們稱其為蘇醒。而我的本體好像出了什么狀況？他們找不到它的存在，以至于我?guī)煾翟谶@個事上面花了很大的代價，也依然沒有尋覓到它的蹤跡。我們都是復制品，一株長生只能成為一個復制品的載體。我想，當長生完全消散時，載體也便不復存在了。

其實知道迷魂凼那個地方以后，我在想，師父不可能留下一個毫無用處的數字，于是我決定親自過去看看，我去到那邊的時候，當天晚上，腦海里出現了一個場景，像是一場幻影一樣。我在沙漠里面走著，看到了你和老郭，你們兩個張開手臂朝我奔跑過來，身后有另一個我，拿著刀子，緊緊的跟在你們身后。那片沙漠上方的星空很亮。能很清晰地看到星星。我靠著那么一點線索，沒日沒夜的找著相同之處，最終確定在了這里。

這是個什么邏輯我已經完全理不通了。

我看著老郭，他低著頭沉默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許他能理解出來莫二表達的意思，但是我不行，我覺得很困難。

“你的本體如果不存在的話，你的復制體應該也不會存在了吧？”我對莫二說道。

“不是的，本體不存在，對復制體沒有影響。反而來說是件好事，如果本體意識蘇醒，侵占復制體時，莫二就不是莫二了。老二也不再是老二了，關鍵是現在看，本體和這兩個復制體的聯(lián)系媒介究竟是什么。他可能會在其中的某一個身上選擇蘇醒，但絕對不可能同時操控兩個。”老郭解釋道。

“那我老郭呢？”我問莫二。

莫二有些失落：“我到這邊的第三年，有一天我去上網，打開電腦登上賬號以后，賬號提示我，有人祝我生日快樂。我點進去以后發(fā)現是系統(tǒng)自動發(fā)的，覺得好笑。百無聊賴。我開始翻找未讀郵件。其中有一封大概是兩年前的，信里的人跟我說，如果讓我繼續(xù)用以前的心態(tài)去面對現在的事情，根本就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要從根源上出發(fā)，他要去尋找本源的存在。而我的職責是消滅掉所有出現的載體，避免本體的思想蘇醒，影響載體。你能懂嗎？”

“我是來殺你們的。但是我畢竟是個載體。而且你們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思想。對世人而言，你們就是活生生的人。我沒有權利來決定別人的生死。所以我想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希望你們能從主體上面讓這一切都消失。這一切死了太多太多的人了，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與其陰郁的耗著，不如快樂的解脫。”

“那為什么會存在這一切呢？這一切的存在究竟有什么樣的意義？”我很生氣。原來我以為我是一個替代品，但是我現在發(fā)現我只是眾多復制者中的一個。

“本來就沒有什么意義，我們也許只是被研究者中的一場意外。據說那場意外有四個人逃了出來，三男一女。但是很不幸的是，他們逃出來沒有多久就被抓了回去。似乎是作為懲罰，他們成為了本源行動實質化的實驗者。之前本源行動被提出來的時候，也僅僅是理論，而現在，因為懲罰，他們被推上了實驗臺，成為了第一批被實驗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