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里,張景浩倒是沒有再亂跑,莫嫻雅去哪兒他就跟到哪兒,還真有了幾分貼身保鏢的樣子。
第三天清早,新陽市的一處墓地中,臨江仙站在一棵老樹下,靜靜看著其中一座墓碑前忙碌著的身影。
忙碌著的自然是幽雀。早在一周前幽雀就提出今天要來為別人掃墓,被臨江仙幾次拒絕后幽雀才說出自己一定要來的緣由,這才讓臨江仙答應了幽雀的請求。
張景浩離家第一年的時候曾經(jīng)帶著幽雀來過張母的墓地,可是當時正好遇上張景浩的家人在祭拜。
張景浩不想去見那些將自己視如妖魔的親戚,便帶著幽雀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他并不知道幽雀已經(jīng)將墓地的位置牢牢記在了心里。
在那之后不久鬼燈行動組的事務愈發(fā)繁忙,這也恰好給了張景浩逃避的機會,他沒有再回來過一次。
可是每年到這一天,幽雀都會趕到這里,先是清理一下石縫間生出來的雜草,再打上一桶水畢恭畢敬地把墓碑擦得一塵不染,然后她會將自己采的花放在墓碑前,再磕頭祭拜,最后坐在墓碑旁對著墓碑輕聲說著一年間張景浩身上發(fā)生的點點滴滴。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她有些慶幸臨江仙沒有一直鎖著她,讓她還有機會能代替張景浩來為張母掃墓。
臨江仙其實沒有任何理由要阻攔幽雀,她限制幽雀是要錘煉幽雀的心境,她想幽雀的心能夠靜下來,她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她想要幽雀變成一個絕情之人。
清理好雜草,擦干凈墓碑后,幽雀與往年一樣將采來的野花輕放在墓碑前,然后恭敬地跪下磕了三個頭。
做完這些后,幽雀依偎著墓碑對著墓碑細聲訴說著,就好像在跟墓碑中住著的逝者匯報一樣。
“尊母,主人這一年可風光了,人界讓他管理的井井有條……薄幽那些家伙想要推翻主人,可是卻被主人的天穹翼嚇得屁滾尿流的……林韻還是很喜歡主人,不過主人好像喜歡上了另外一個姑娘,幽雀不喜歡那個姑娘,但若如果主人真的想要與她在一起,幽雀也會盡心盡力服侍她的……尊母,對不起,幽雀又妄言了……”
“你每年都是這樣報喜不報憂的?”一直守在旁邊的臨江仙實在看不下去了,她快步走到幽雀面前,身上的素裙遮擋住了不算太烈的陽光。
聽得臨江仙的話,幽雀滿是傷痕的玉手又捏緊了幾分,她低著頭小聲道歉道:“尊母,對不起。幽雀現(xiàn)在不能陪在主人身邊,不過幽雀向您承諾,那些傷害過主人的名字都被幽雀刻在了心里,終有一日幽雀會讓他們百倍償還!”
堅定地許諾后,幽雀站起身來就要離去:“走吧,你說今天會教我第四曲《清濁》。”
“第四曲《清濁》就像曲名一樣,你需要找到清與濁的那條界限才能領會這首曲子,以你現(xiàn)在的心境還有身體狀況都十分不適合學習這第四曲。”臨江仙很果斷地拒絕了幽雀。
臨江仙靜默的看了眼墓碑上灰白色的中年女人的照片,玉指輕捏,一朵白菊花輕輕落在了張母的墳墓前。
“她是人,死后魂魄定然會歸于冥界,你的主人身為冥神,就算不能違背生死輪回的定律讓她復活,為她安排個家境不錯的人家讓她轉生應該不是什么難事兒吧!”
“薄幽說尊母是為了生育出主人才會誕生,所以當主人成為冥神的時候,完成了自身使命的尊母也已經(jīng)魂歸天地。我不相信他說的,但是我找遍了人界冥界,都沒有找到一點與尊母有關的消息。”幽雀一步步走遠。
她恨!恨自己什么都沒法做到,她現(xiàn)在無比渴望強大的力量。
不能學習第四曲她就練習前三曲,不能練琴她就去讀臨江仙的那些古籍,試試看能不能從中找到適合張景浩的神體……
有很多事需要她去做,至于休息,她沒時間!
臨江仙和幽雀離開后不久,一輛黑色豪華轎車駛進墓地,一身干練職場裝的林韻從車上走了下來。
她快步走到張母的墳墓前,習慣性看了眼每年都比她先一步放在墳前的野花,然后將手中的靚麗鮮花輕放在一側。
接著她跪在墓碑前,虔誠的拜了拜。
此時的張景浩還在遠山市莫嫻雅的住所內(nèi)等待著正在房間里化妝的莫嫻雅。
他心里很是不解,昨天晚上李東打電話來約他跟莫嫻雅今天去隔壁市游玩一天,可是今天應該上學的啊,奇怪的是莫嫻雅居然破天荒的答應了。
張景浩懷疑是不是蝶將那件事告訴莫嫻雅了,可是李東說的目的地與新陽市沒有半點關系,他也不好多問什么。
跟著莫嫻雅陪著李東和高晨晨瘋玩了一天,晚上回家的時候,有些犯困的張景浩在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等到他醒過來的時候,李東的車正行駛在新陽市和遠山市交界處的一條鄉(xiāng)間公路上,莫嫻雅三人正有說有笑的聊著天。
張景浩拍了拍李東的肩膀疑惑的問道:“這不是回去的路吧!”
“哦,大哥你不知道,回去的那條路堵車太嚴重了,現(xiàn)在太晚了,我開夜車不行,正在找賓館呢,今晚住這邊。”
“我來開吧。”
“也行。”李東將車停到一邊,然后繼續(xù)說道:“我剛剛在網(wǎng)上訂了一間房,找了幾圈了沒找到在哪兒,大哥你來找找看。”
“我們四個人,一間房?”
身旁的莫嫻雅白了一眼張景浩道:“想什么呢,就李東一個人有身份證,他訂的房間是讓我跟晨晨休息的。至于你們倆,在車里湊合湊合吧。”
張景浩剛想說自己也有身份證,可一摸口袋他才想起來他的所有證件都放在莫嫻雅家里沒帶。
開著車又跑了兩圈,張景浩才找到那家看起來很破舊的賓館,他將車停好后也沒有下車,李東則是幫兩女拎著東西去賓館驗證信息去了。
等李東再回來的時候,車上已經(jīng)沒有了張景浩的身影,他強忍著笑拿出手機發(fā)了條信息給莫嫻雅。
“大小姐,大哥去了。”
張景浩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新陽市的那處墓地中,他面無表情的看了眼墓碑前的幾束鮮花,卻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一輛出租車中,一個中年男人渾濁的眼睛突然來了神。
中年男人走下車,不敢相信的走到墓碑前看著墓碑前的身影小心翼翼地道:“阿浩?”
張景浩回過頭,對著面前黑痩的中年男人先是一愣,跟著牽強地擠出幾分笑容道:“肚子餓了,知不知道哪兒能填飽肚子?”
“知道知道。”
坐在硬梆梆的出租車副駕駛座上,張景浩失神的看著車窗外熟悉的夜景,突然間出聲問道:“三年前別人不是給你介紹了一個離異的?怎么?那個女的不好?”
“怕你不同意,然后黃了。”正在開車的男人笑了笑道。
“你才四十出頭,總不能就這么過一輩子,有時間找個吧,只要你感覺可以我是不會反對的。”張景浩很久前就想著要回來一趟,有些事情得跟這個自己稱作父親的男人交代一下。
“嘿嘿。”男人憨憨笑了笑,道:“去年別人又給介紹了一個,今年準備辦事兒了。你什么時候有時間回來?”
“我?算了吧。你那天也看到了,我本就不應該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說不準真跟家里那些親戚說的一樣,媽媽是我克死的呢!”張景浩搖下車窗,任由有些涼意的秋風撲打在他的臉上。
七年前,薄幽詭異的出現(xiàn)在張母的葬禮上對著還是個孩子的張景浩俯首稱臣,然后帶著張景浩消失在眾人視線里。
自那以后張景浩家里所有的親戚都把他當瘟神一樣,沒有一個人敢接近他和他父親,這也是他離開家七年未歸的部分原因。
“有時間就回來唄,你這個阿姨挺想見見你的。”說話間,男人將車停在了一家簡陋的餛飩店旁。
男人看起來跟老板很熟悉,笑著道:“老李,兩份蛋炒飯,一碟子牛肉。我今兒帶我兒子來你這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