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蒙哼道:“名分上,旁支比下人強點,還可以被稱為少爺。只不過,要干活的,種田掃地,看門擔(dān)水,能得到家族多少資源,那得看當家家主,以及大老婆給你施舍多少了。”
劉牛兒一拍大腿道:“長官,您太有學(xué)問了。這么一說,我啥都明白了。不管是啥樣的名門,只要是小老婆生的,就跟咱們這些泥腿子一樣,上不得臺面,對吧?我說么,那么牛叉的家族后人,怎么會來這鬼地方看大門。”
元鐸越聽越不是味,從秦蒙說旁支的時候,他就有些敏感,等到了后來小老婆之說,他就有些氣憤了。
要是僅僅到這一步,元鐸還能壓得住火,畢竟,秦蒙這些人說的話還僅僅是旁敲側(cè)擊。
劉牛兒的話,可是直接針對他了。
元鐸是弘化北城守備校尉,看大門的,明顯是譏諷啊!
“大膽!爾等敗軍之師,毫無廉恥之意,居然敢當眾嘲弄守備,可是想犯上么?”
元鐸這頂帽子扣得可是夠大,無論何朝何代,哪怕是當今世界,軍隊當中,對于上下級的森嚴規(guī)矩,從來是不惜一切維護的。
犯上的毛病,是絕對不能慣的,不然,哪有令行禁止一說?
秦蒙淡笑道:“我等為行軍總管達奚將軍部下,與你部同級,我雖是士卒,但暫代行軍總管之職,何來上下之分?如此,怎有犯上之說?呵呵,元將軍,兄弟我是個粗人,嫡庶之說,莫非冒犯了您?若真如此,兄弟誠懇道歉啊。”
說完,秦蒙不等元鐸表態(tài),轉(zhuǎn)身喝罵道:“謝蘊周庭贊,馬上約束部眾!特么的,你們是不是以為手刃敵虜無數(shù),就可以為所欲為了?你們奮勇殺敵,那是忠君愛國,為你們心中敬仰的天子,為你們父母兄弟一樣的老百姓戰(zhàn)斗的!”
說到這里,秦蒙一腳踹了劉牛兒大腿一下:“特么的,站這里做什么?你想冒充長官訓(xùn)話?說的就是你!滾回隊列當中!”
秦蒙背著手,一百個不忿一般訓(xùn)話。
“都給老子站好了!軍人,就要有軍人的樣子!你看看你們,一個個痞里痞氣的,別說本長官看著不順眼,就是咱們求援,連城門都不敢開的兄弟都看不順眼了,你們還有什么可驕傲的?”
這話可是直接戳肺管的話啊,元鐸聽得一百個不舒服,也無法說出什么。
畢竟,秦蒙所部求援,正好在秦蒙所部撤退方向上的弘化北門,確實是沒有過去接應(yīng)。
元鐸這個恨啊,眼珠子幾乎瞪掉了,萬沒想到,秦蒙這指桑罵槐的功夫,已經(jīng)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你明明知道他在罵你,卻是無法以充分的由頭反擊。
“特么的,傻站著干什么?進城??!關(guān)隴望族,元氏后裔,弘化北城守備元鐸將軍已經(jīng)查驗完了,咱們沒有突厥細作,可以進城了!你們還等什么?等酒肉伺候?你看看你們一個個獐頭鼠目的樣子,沒靠山?jīng)]背景,不打你們就不錯了!”
挨罵的士卒,一點也沒有被罵的沮喪。
相反的,他們感覺心里這叫一個痛快啊。
秦蒙下令約束隊伍,沒人敢動彈,但是,眼珠子卻是可以瞟向元鐸那里,一個個嘴角上翹,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元鐸有些按捺不住了,不想,他欲待說話,秦蒙卻是不給他這個機會。
秦蒙微微向周庭贊擺了一下腦袋,周庭贊心領(lǐng)神會,吼道:“聽我命令,全體都有,成戰(zhàn)列隊形,有序進城!”
前行了幾步,周庭贊被元鐸帶領(lǐng)的十余騎擋住。
周庭贊點指著面前一騎說道:“咋地,你也是關(guān)隴望門之身?”
那人可是行家,一看周庭贊那身段氣度眼神,周身透著殺氣,知道這種人最好別招惹。
“都是行伍中人,這位兄弟莫要取笑了。”那人還算是有禮答道。
“既然不是,那就趕緊讓出道來。”
周庭贊是這么說,但卻不給對方讓道時間。他往前邁一大步,插在兩騎中間,雙膀一叫力,左右一推,竟然把兩騎推開了一個大大的空檔。
“長官,請。”周庭贊躬身請秦蒙先走。
秦蒙打著響鼻,混不吝一般左瞧右瞅,就差沒把牛叉?zhèn)z字紋在臉上了。
謝蘊雙臂抱著斷霓刀,跟在秦蒙身后。
別看謝蘊沒秦蒙那么囂張,但他的顧盼之間,卻散發(fā)著濃濃的肅殺之氣,其他人根本不敢跟他對視。
元鐸面色鐵青,恨不得當場將秦蒙拿下問罪,但一來沒甚好借口,二來忌憚這些百死余生的兵丁,只能帶著怨毒的眼神,目送他們離去。
秦蒙所部,一一大搖大擺越過攔阻隊伍,他們本就從這里出發(fā),回到了駐地,看看原本容納兩千人的營盤空空蕩蕩,免不了又是一番傷感。
在軍營的日常事務(wù)上,秦蒙就比不上周庭贊謝蘊了,他們是軍官,知道到哪里補充補給,到哪里匯報戰(zhàn)況。
秦蒙也懶得管這些,他交代下去,雖然周盤之戰(zhàn)是有功的,但畢竟惡了元鐸,大家盡量少出門,夾著尾巴做人。
一切,等達奚長儒醒過來再說。
請來的隨軍醫(yī)生,給達奚長儒仔細檢查一番,連乎好險,他的狀況差一點就要交代了,幸虧換上了傷藥,控制了傷口惡化,不然,就只能給他辦后事了。
仔細處理過后,秦蒙問及病情,那隨軍醫(yī)生告訴他,達奚長儒已無大礙,再昏睡個兩天,差不多就能醒了。
秦蒙這才放下心來,把所有事情徹底交代給周庭贊謝蘊,他則是當了甩手掌柜,整日窩在軍營,早晚才出去繞軍營走一圈,剩下時間,大多數(shù)都在陪達奚長儒。
到了隨軍醫(yī)生說的,達奚長儒可能清醒的這一天,秦蒙和謝蘊周庭贊全都陪在了達奚長儒床前,希望這位令人由衷敬佩的長官,在睜開眼的第一時間,能夠看到自己。
秦蒙三人,從日出等到日中,達奚長儒臉色恢復(fù)得倒是不錯,但卻是沒有絲毫醒來的意思。
就在秦蒙想要讓人送些飯來的時候,忽然間,一步卒慌慌張張跑進來,單膝跪地稟道:“長官,大事不好,劉牛兒與北城守備兵丁發(fā)生沖突,已被拿住,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有話直說,難不成守備兵丁還敢打咱們的人不成?”周庭贊粗魯,忍不住喝問。
“稟三位長官,劉牛兒被北城守備所部拿下,綁在了城門內(nèi)廣場處,挨了鞭子不說,而且有人在旁敲鑼鼓噪,說是拿住突厥細作,示眾三日,然后梟首。”
“什么?示眾梟首?誰敢這樣對待我們的兄弟?”周庭贊怒發(fā)沖冠,馬上就摩拳擦掌。
謝蘊沒有過分的肢體語言,但眼睛里,已經(jīng)是泛著寒光了。
“長官,這明顯就是那北城守備那些人被咱們哄笑一番,覺得失了面子,伺機報復(fù),拿了我們的人,栽贓陷害!”周庭贊見秦蒙不語,反而是若有所思的樣子,忍不住先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秦蒙狠狠白了一眼周庭贊,這貨忠誠是忠誠,武力值也絕對是夠數(shù)的,但就是腦子,直線型的!
要想對付這樣的人,挖坑都不必瞞著他,當他面挖好,只要忽悠得當,他都能跳下去。
“你莫著急,且把你所知道的詳細經(jīng)過,慢慢道來。”秦蒙轉(zhuǎn)面報信小卒說道。
那人定定神,想了一下說道:“長官交代過,不可招搖,兄弟們謹遵命令,很少出營。誰知今日長官您的戰(zhàn)馬不吃草料,十分暴躁。劉牛兒說,您的馬為良駒,必須要每日遛夠才行,不然焦躁久了,可能就廢了。”
“我的戰(zhàn)馬?”秦蒙有點懵,卻忽然想到,那日阿史那羅煙離去,以馬相贈,他本不騎馬,居然給忘了。
“然后呢?”秦蒙問道。
“劉牛兒叫上我,他說良駒必須要撒開歡兒跑才行,城內(nèi)無此條件,要出城才行,我便跟他一起出城。等回來的時候,城門處守備沒有刁難,誰知碰到守備校尉元鐸,他很厭煩看了我們一眼,就在要錯身分開的時候,忽然攔住我們,喝令手下拿住我們,說我們是突厥細作。劉牛兒不曾提防,被擒住,我卻是碰上兩個手軟的,掙脫開來。劉牛兒讓我趕緊跑,速找長官。”
“那你是怎么知道劉牛兒被鞭打,其旁有鳴鑼鼓噪,還要被示眾三天梟首的?”秦蒙如同一個偵探,抓住了每一個細節(jié)。
那人道:“長官,沒有經(jīng)過您同意就擅自出城,這,這可是有違紀之嫌啊。我尋思著,先看看北城守備那些人怎么對劉牛兒,若是打一頓就放了,沒必要麻煩長官。誰知道,他們竟然往死里搞。”
秦蒙又問了一些細節(jié)問題,出入并不甚大,劉牛兒被抓后處理的情況,基本上算是理清了。
“長官,我去集合弟兄,把劉牛兒搶回來,北城守備這幫家伙,沒膽子打突厥人,拿自己人卻是敢往死里整。我就不信了,咱們?nèi)ヒ?,他們敢說半個不字!”
謝蘊十分平靜,靜靜等著,他見秦蒙眉頭越皺越緊,肯定是有什么地方?jīng)]想通。
“走,咱們?nèi)タ纯础?rdquo;思考了半天,秦蒙終于開口了。
“好嘞,長官,就等您這句話了!咱們把弟兄們都帶上?”周庭贊臉上滿是興奮神色,在他看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搶人大戰(zhàn),即將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