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重騎限于密集編隊隊形,只能有一騎,緩緩向秦蒙壓過來。
但這緩緩的移動,就像磨盤一樣,山一樣的厚重感,讓秦蒙有種被碾壓一樣的無力感。
“來啊,像個男人一樣把刀舉起來,看準(zhǔn)了啊,老子的頭在這兒,來,砍下來。”秦蒙點指著那期近的突厥重騎,比劃著自己的腦袋,像個街頭痞子一樣笑著說道。
那突厥重騎雖聽不懂秦蒙說什么,但看到他如此表現(xiàn),不覺怔了一下。
秦蒙哼了一聲,索性向前湊湊,依舊是屌里屌氣刺激那突厥重騎。
面對著已無戰(zhàn)力的秦蒙,那突厥重騎竟然有畏縮的意思,畢竟,秦蒙可是飛降到這里,而且斬殺兩騎。
若不是身左身右都是自己重騎伙伴,他估計都得避讓一下。
“快動手啊,你們這幫天殺的殺胚,犯我中原,奸淫擄掠,無惡不作,你們對付手無寸鐵的老百姓的兇猛哪兒去了?怎么面對一個大隋小卒,連殺人的勇氣都沒有了?來??!”
那突厥重騎真的有些怯了,不過,秦蒙一步步上來,他竟然像是被逼到無路可退了。
嗷的一聲,那突厥重騎吼了一下,似乎給自己壯膽,然后一提韁繩,他胯下戰(zhàn)馬唏律律叫著揚蹄躍起前身,然后重重落下。
那突厥重騎借著馬身落地的力量,掄圓了手里的彎刀,直奔秦蒙面門砍來。
秦蒙嘴角帶笑,眼看著落下的彎刀,如蒼松一般挺立,站著戰(zhàn)死,這應(yīng)該是一個戰(zhàn)士最好的歸宿了。
咻——一聲急速的破空聲響起,一柄長刀飛了過來,正好擊中了那突厥重騎落下的彎刀。
“休傷我家長官,謝蘊來也!”
謝蘊被周庭贊扔過來,在距離秦蒙三丈余遠(yuǎn)的地方。他穩(wěn)住身形,想要殺過去跟秦蒙匯合。卻不想正好看到秦蒙危險的處境,想也不想,就把自己的兵器給扔出去了。
突兀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怔住了。
砍殺秦蒙的突厥重騎,被謝蘊飛刀擊中彎刀,不覺刀劈方向改變,順著秦蒙的肩膀處滑過。
這一下,他可是鉚足了勁要斬殺對手,不想一下子偏了,無了受力處,他一頭栽下馬來。
秦蒙本已力竭,準(zhǔn)備引頸就戮,可發(fā)生了這樣的變故,不覺戰(zhàn)力重燃。
眼看栽下馬的突厥重騎掙扎起身,秦蒙上去,一刀斬掉了那人頭顱。
“謝蘊,接刀!”
戰(zhàn)場上的思維,不能用尋常心理解答。
秦蒙被謝蘊解了必死之危,看到謝蘊渾身只有一兜襠布,赤手空拳,全然不顧自己的處境,將斷霓刀扔向了謝蘊。
“長官,別……”謝蘊大急,他知道秦蒙戰(zhàn)力,沒了斷霓刀,就等于毫無護(hù)身之能了,想要阻止秦蒙扔刀,那斷霓刀卻已然到了眼前。
謝蘊一把接住斷霓刀,將那刀舞得如雪花一般,沖向了秦蒙。
“小心!”秦蒙心思,全不在自己身上,眼見謝蘊沖得兇猛,堪堪到自己面前,有一重騎撥馬想要用馬身撞擊謝蘊,便飛身過去,以自己的血肉之軀,撞擊那戰(zhàn)馬。
砰地一聲,秦蒙被狠狠彈開,四仰八叉被撞倒,他感覺渾身像散了架一樣,一瞬間,竟然像癱瘓一樣,感覺不到身體的任何部位。
“長官!”謝蘊雙目幾欲滴血,若非秦蒙這一下,被撞擊到的,肯定是他了。
周圍突厥重騎密密麻麻,秦蒙在地面掙扎扭曲,要是被馬蹄子踩上一下,肯定是玩完了啊。
謝蘊沖到秦蒙身邊,以秦蒙為中心,繞著他的身體,疾風(fēng)一樣四下砍殺。
斷霓刀在謝蘊手里,威力與在秦蒙手里,不可同日而語。
刀鋒所過之處,必是血光四濺。
十幾個呼吸的時間,謝蘊就已經(jīng)放倒了五余騎,他顧念秦蒙,不敢戀戰(zhàn),發(fā)力將這些重騎的死尸拖到秦蒙身邊。
有了這些死尸的阻擋,重騎因為裝甲太厚重,不好跳躍,也就近不了秦蒙的身,暫時是對秦蒙沒有太大的威脅了。
“長官,長官!”謝蘊拼了命搖晃著秦蒙喊道。
“別,別……晃了……”秦蒙經(jīng)過了一陣調(diào)息,慢慢恢復(fù)了感覺,想要說幾句話,卻不想剛說出幾個字,一口血噴了出來。
被重騎撞那一下著實不輕,身體表面雖無傷痕,但內(nèi)腑,肯定是傷了。
“長官,您……醒來就好。”謝蘊大大松口氣,秦蒙眼見是沒有性命之虞了。
秦蒙真的想要好好休息一下,哪怕是死,也別耽誤他。
可王輔周庭贊那邊帶人沖鋒,已經(jīng)跟突厥重騎突前一部交上了手,那撕心裂肺的喊殺聲,讓秦蒙不得不打起精神。
“去,把……那個重騎……指揮官……殺了。”秦蒙想要霸氣一點發(fā)號施令,但他喘氣都有些困難,只能斷斷續(xù)續(xù)命令。
“這……長官,您身邊……”謝蘊有些為難,秦蒙看樣子就剩下半條命了,扔在這里,簡直就是讓其自生自滅啊。
“別……管我,殺了那人……重騎必亂,如此……方可有……一線生機。”秦蒙努力說著,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好!長官,我們一起去。”謝蘊說著,就要將秦蒙背起,看樣子,他是要背負(fù)著秦蒙一起完成任務(wù)!
“別管我!”秦蒙奮盡了全身的力氣,將謝蘊推開:“戰(zhàn)場上生死一線,哪容得半刻耽擱?弟兄們舍生忘死,偏我就死不得?去,給老子殺了他!”
秦蒙這是提著一口氣,把所有的話都說完了。
說完話氣一泄,嘴角鮮血汩汩流出,他臉上的冷汗,就如泉涌一般滲出,豆大的汗珠滴答滴答落下。
秦蒙的手,打擺子一樣顫抖。
但這只手,還是指向了突厥重騎的指揮官。
謝蘊如此傲骨,也不覺熱淚滾滾。
“長官且堅持片刻,待謝蘊殺了那人,再來與長官匯合。”謝蘊咚咚咚給秦蒙磕了幾個頭,奮身一躍,跳將起來,發(fā)出了仿佛非人類一樣的嘶吼,直奔那突厥重騎指揮官而去。
突厥人怯懦了,盡管他們被厚厚的玄甲覆蓋全身,盡管他們手里有碎石斷金的利刃,但是,對忘身死戰(zhàn)的謝蘊,卻是有種莫名的恐懼。
他們知道應(yīng)該戰(zhàn)斗,但反應(yīng),卻是慢了半拍。
斷霓刀無堅不摧,如死亡鐮刀一樣收割劃過之處。
謝蘊無比兇悍殺到了重騎指揮官那里,貓腰高高躍起,雙手掄刀,從半空里,兜頭砍了下來!
咔嚓,那突厥重騎指揮官,斜肩帶背,被謝蘊生生劈成了兩段!
轟,隨著指揮官如此慘烈被斬首,突厥重騎,不可避免發(fā)生了混亂。
“長官,長官,我已經(jīng)完成任務(wù)了,堅持住!”謝蘊想要殺回到秦蒙身邊,卻發(fā)現(xiàn),突厥重騎慌亂中自相沖撞,雖然他能斬殺重騎,但想要殺到秦蒙身邊,已經(jīng)是非常困難的事情了。
整個突厥重騎編隊,全部亂了。
前方王輔敏銳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喝道:“周庭贊,你且指揮弟兄們,我去尋長官!”
說罷,王輔迅速擺脫他的對手,在沖撞不休的重騎中,找尋秦蒙。
王輔看到了,秦蒙在一堆尸體構(gòu)成的環(huán)形簡易防御中,背靠著尸體斜躺著。
“長官,王輔來也!”
就在王輔快要接觸到秦蒙的時候,一個突厥重騎,被自家人馬沖撞,忽的一下倒向了秦蒙那里。
“長官!”王輔大吼一聲,飛撲過去,趴在了秦蒙身上。
啪的一聲,覆蓋著玄甲的戰(zhàn)馬頭部,撞擊到王輔頭上,他的頭顱,就像是被重錘狠狠擊中一樣,瞬間腦漿迸射,死于非命。
“王輔!”秦蒙臉上滿是王輔的腦漿和鮮血,但他沒有顧及這些,如果不是王輔這一撲,估計腦漿迸裂的,就是他了。
秦蒙又悲又急,想要推開王輔,起身戰(zhàn)斗。卻不想,王輔沒被推開,他自己卻是暈了過去。
良久,秦蒙醒了過來,發(fā)現(xiàn)身邊是謝蘊關(guān)切的臉。
“長官,您醒了,太好了。”謝蘊已經(jīng)掛上盔甲,身上雖不知是什么情況,但臉上,卻是有不少的擦傷。
秦蒙想要動一下,卻發(fā)現(xiàn)渾身酸疼得要命,臉止不住抽搐了一下。
“長官莫要動,突厥重騎,已經(jīng)全玩完了。他們自相踩踏死傷不少,兄弟們雖然手無兵器,但抱住了突厥人的頭,生生把他們悶死了不少。當(dāng)然,我們,也損失……慘重。”
秦蒙聽得心痛,想起了王輔的慘狀,忍不住流下眼淚。
忽然,秦蒙掙扎著起身。
“長官,您這個樣子,還是不要動了。”
“王輔那里……”秦蒙喘著粗氣說道。
“已經(jīng)就地掩埋了。長官,我知道您心里掛記他,但是,行軍打仗,誰都難保不會死啊。”
秦蒙默然,半晌道:“其他兄弟們的尸體呢?”
謝蘊嘆道:“我們只剩下五百余眾了,要想掩埋那么多兄弟的尸首,只怕,只怕不現(xiàn)實。”
是啊,大敵當(dāng)前,謝蘊的話,也是很無奈的。
“有會說突厥話的兄弟么?”秦蒙問道。
“當(dāng)然有了,我們兄弟當(dāng)中,甚至有胡人。”
“找一個這樣的兄弟,讓他去跟突厥人說,我們要掩埋自己兄弟的尸體,讓他們別過來打攪我們。我們掩埋完兄弟的尸體之后,就在這里等突厥人一天,我們所有活著的兄弟的命,都在這里,突厥人要是有本事,就過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