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到現(xiàn)在都想不通到底那天發(fā)生了什么。
那天王倩倩把他約出來,說是最后一次見面,就永遠都不會再見他。林清不疑有詐,自行前往。他最后的記憶就是那天晚上王倩倩一個勁地讓他喝酒,一直回憶以前的事情,林清本來想走,但是看到她滿臉的淚痕以及楚楚可憐的眼神,又不忍心,就接著繼續(xù)陪他喝酒,也當(dāng)是兩人正是的道別吧。
結(jié)果醒來的時候,在一個陌生的酒店房間,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么來到這里的,也不記得自己到底有沒有喝酒,到底喝醉沒有。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記得自己做過什么。躺在他身邊的,是王倩倩??粗厣狭鑱y的衣服,他不敢多想,更不敢再逗留下去,趕緊穿上衣服就走了。
奇怪的是,從那天之后,王倩倩居然真的好像消失了一樣,再也沒有找過他,難道真的像她說的那樣,就是一個告別儀式?他甚至有點懷疑,那天早上醒來看到的一切,是不是幻覺?是不是夢境?要不然為什么后面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王倩倩不來找他算帳?
喬寧看他這段時間心神恍惚,以為他是為了自己哥哥反對和他父母反對的事情而煩惱,反而勸他要寬心,說:“這世界上的日子是過給自己看的,又不是過給別人看的,別人什么看法并不重要。”
林清看到喬寧這么豁達,更是決心要把這件事情隱瞞到底。
而事隔一年多,歐域那邊的律師終于傳來消息,他們申請的商標居然被駁回,理由是侵權(quán),抄襲他人的圖案。等收到了律師傳過來的資料,他們仔細一看,卻已經(jīng)不會驚訝,因為果然還是黃銘。他已經(jīng)在早兩個月前就已經(jīng)拿到了歐域和美域的多個國家的商標。至此,全球主要國家和地區(qū)的市場份額,林清和喬寧想攻占進去已經(jīng)是束手無策。
這個黃銘一直處于暗處,喬寧和林清他們一直處于被動挨打的狀態(tài)。他們的團隊遭遇了成立以來最低迷的一個時期。集團大老板那邊,本來是負責(zé)國內(nèi)市場的,但是由于金融危機,國內(nèi)市場萎縮嚴重,一時間集團內(nèi)部人人自危。
看此情形,林清的父親,撥通了一個電話:“你要到什么時候才收手?”
“這要問你。”對方回答道。
“我能給的都已經(jīng)給你了。”林父顫巍巍地說。
“不,你還有一樣?xùn)|西還沒有還給我。”
林父說道:“你要的品牌、技術(shù)、市場份額,你都已經(jīng)搶到手了,你還要什么?”
對方惡狠狠地說:“把你欠我父親的東西,還給我。”
林父嘆了口氣,沉默了好一會,然后說:“是不是還給你了,你就會收手?”
“這你得問我父親,你可以直接去黃泉路上找他。”
林父聽到此言,心頭一陣,全身都僵住了。接著捂著胸口慢慢地倒在椅子上,很久才緩過氣來。
迷糊中,他眼前好像出現(xiàn)了年輕時的景象,在那個場景里,他正和一個女人為一個孩子慶祝生日。女人笑顏如花,孩子天真可愛,那是他生命中最后的溫馨時刻,從那之后,他就像墜入黑暗中,一生都在備受折磨。
恍惚中,他又看見一輛大車正在向一個孩子沖過來,他想沖出去救他,但是還沒有來得及,旁邊一個女人就跑出去,口里直喊著“銘銘”“銘銘”,緊接著是刺耳的剎車聲,接著就是兩母子都倒在了血泊中,他沖過去,卻怎么喊,都喊不醒。
接著,他又好像看到自己從高樓上跳下來,快要著地的時候,猛地警醒,才發(fā)現(xiàn)原來跳下來的是自己的好兄弟和好朋友,他大聲喊著:“錦勝!錦勝!”卻再也喚不行。
而在醫(yī)護中心,那個小孩一直昏迷著,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醒過來。
林父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老妻永芳正吃力地把他扶回床,雖然一聲不吭,但是他還是能感受到老妻的憤滿。
不怪她,都怪我,都怪我!當(dāng)天晚上,他就拄著拐杖出去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來,但是誰也不知道他一整晚到底去了哪里。
林清公司所在集團的老板最近焦頭爛額。國外市場攔腰截斷,國內(nèi)市場不停萎縮。他實在撐不下去了。所以他把公司高層,包括林清和喬寧,召集來會議室開會,說是有重要消息宣布。
大家左等右等,都不見大老板開口,不免個個都疑惑,卻又不敢問。大老板見狀,笑哈哈地說:“不急不急,再過一會,等人齊了就可以開始了。”
隨著一陣敲門聲,接著是一陣拄拐杖戳地板的聲音,映入眼簾的,竟然是林清的父親和母親。只見林母扶著林父,步履蹣跚地走到議席前面,左右兩邊坐下,大老板坐在了林父旁邊,而最中間的位置卻始終空著。
過了好一會,一個黑衣男子帶著墨鏡,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直接坐在了會議首座上。
等他把墨鏡一摘,除了大老板、林父、林母,其他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黃銘!
居然是黃銘?大家等的人居然是黃銘?
黃銘一聲不吭,用冷俊的眼神看著大家,尤其是盯著林清狠狠地打量了一番。林清和喬寧一看到黃銘就怒火中燒,這個人幾乎毀掉了他們兩人組建團隊這幾年來所有的成績,今天終于看到他出現(xiàn),內(nèi)心不可能平靜。
黃銘又轉(zhuǎn)過頭來看喬寧,不知怎么的,他的眼里竟然帶著一絲溫柔。其他人可能沒有察覺,但是林清憑著雄性動物的直覺,感到了挑釁。他盯著黃銘,眼里好像要噴出火來一樣。
大老板正是開口說:“今天召集大家來,主要是為宣布一個重要的人事變動消息。我們集團最大的股東,林先生,他昨天已經(jīng)把自己手上所有的股份全部轉(zhuǎn)讓給了黃銘,以后我們集團所有的決策都由黃銘拍板和做決定。”
眾人一片嘩然。這消息太突然。黃銘到底是誰?有些人認出來了,知道這是幾年前在林清團隊里呆過半年的人,不知道的,完全對他沒有印象,都不知道是誰。
最震驚的莫過于林清。他一直以為自己是赤手打天下,現(xiàn)在才知道為什么當(dāng)初父母竭力推薦自己加入這家公司。他很想問父母到底是怎么回事,尤其是為什么自己父母居然是最大的股東,然后又為什么一夜之間把所有股份都轉(zhuǎn)讓給了黃銘?
他們肯定不知道黃銘是多么卑鄙的一個人。林清決定一定要和父母說清楚,他一定要組織這個事情發(fā)生。他剛要張口說話,卻見林父用了一個制止的手勢,示意大家別再議論。然后說:“這是一個具有法律效率的協(xié)議,我已經(jīng)簽字,是不可撤銷的。大家不必覺得驚慌,公司內(nèi)外會照常運作。”說完之后,他和林母又拄著拐杖離開了。
大老板瞬間變成了二把手,他請示了黃銘,黃銘示意可以解散后,大家就各自散去了。林清和喬寧急著要去問清楚林父林母,又想打鐵趁熱,要問清楚黃銘到底刷了什么手段。他們都認定,肯定是黃銘用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手段,威脅了兩老。
他們正猶豫的時候,林父林母把林清叫了出去。而黃銘則在進會議室以來,說了第一句話:“喬寧,你留下。”
喬寧和林清面面相覷,林清有點不放心,但是喬寧示意他不用擔(dān)心,林清只好趕緊出去跟上父母,他也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會議室里只剩下黃銘和喬寧,安靜得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得到。
喬寧看著眼前這個男子,不知道他是為了名還是為了利,這幾年來一直揪著林清和喬寧的足跡不放,不管他們開發(fā)客戶到哪里,他總能追擊到哪里,讓人喘不過氣來。一個人為了名利,就可以不擇手段嗎?
黃銘轉(zhuǎn)過身來,認真地看著喬寧。這個女人,他日思夜想的女人,他終于回到她身邊了。為了完成這個愿望,他等了多少年了?從他進這家公司見到喬寧的第一天開始,他就認定這是天意,一定是天意,老天爺覺得欠他的太多了,要彌補他的。
喬寧見他一聲不吭,嘲諷地問道:“有事嗎?新董事長?”她實在是尊重不起來,這些年她一個一個客戶跑出來的成績,全被他擊碎了。到頭來,他居然成了大老板。如果是這樣,他為什么要費盡心思?為什么不直接一出場就做這個事情呢?而非要用那么迂回的方法來折磨人?我和林清打下來的江山,挖出來的客戶,不都是你們大老板的客戶嗎?為什么要狗咬狗骨?啊呸,誰和她是狗?
黃銘故意忽略掉她的話中話,克制著自己,冷靜地說道:“以后你和林清不能繼續(xù)呆在同一個部門。你要是想繼續(xù)留在海外部,可以。那我就調(diào)林清到其他部門。”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本來你們就不應(yīng)該在同一家公司。我沒有把他炒掉,已經(jīng)算是仁慈了。”他不炒掉林清,當(dāng)然不是因為仁慈。
“那倒也是,你這種人有什么事情做不出來?但是我不明白,你既然這么有能耐,為什么要繞這么一大圈呢?要這樣子去挖自己公司的墻角呢?你就算這幾年不搶去,到今天來這么一出,也一樣都是你的,何必折磨我們這種小嘍羅?”喬寧不無嘲諷地說。
不,你不知道!黃銘痛苦地在心里想。他閉上眼睛,想起了以前自己寂寂無聞的時候,誰也不待見。在孤兒院的時候,誰都能欺負上他一腳。直到福斯先生的出現(xiàn),才給他的生命帶來第一筆亮色。想到福斯先生,他不敢再想下去了,他怕又看見福斯先生那臨死前的眼神,那不可置信的合不上的眼睛。
他又想到林清和他的女人天天在一起,她天天在旁邊看著的時候那心碎的感受,又想起林清他和父母溫馨有愛的場面,再想起自己曾經(jīng)也有過的快樂生活,他就恨。當(dāng)他什么都沒有的時候,他根本沒有談判的資格。只有不擇手段,增強自己的實力,才有資格去和別人談條件,別人也不敢傷害自己。
喬寧見他不吭聲,又好像連珠炮一樣問道:“福斯先生是你的繼父?”
“他已經(jīng)離世了,你知道嗎?”她看不出他的臉上有什么變化。
“所以一開始你就已經(jīng)是在福斯公司工作,是帶著偷師的使命來潛入我們團隊的?”
“那Y國的片子代理,都是你安排的?”
“T國的客戶,商標搶注,關(guān)口貨物被扣關(guān)也是你做的?T國整個市場的代理權(quán)也是你搶的?”
“東亞域、美域、歐域各個地區(qū)的商標搶注也是你做的?”
是的,如果我不這樣做,根本不會逼得林清父母把最后屬于我的東西還給我。
他很想告訴喬寧這些,但是他什么都沒有說。
喬寧見他一聲不吭,已經(jīng)知道答案。
突然,她又想到:“既然你這么有能耐,能讓最大的股東把所有股份都給你,那也是你威脅林清父母讓他們阻止我們往來?還有我哥哥說的貴人,也是你?所以是你讓我哥哥勸我們分開的?”
“是的。”一直到現(xiàn)在,沉默的黃銘才說出了第一個肯定的回答。
此刻,她只想趕緊離開,她渾身打著顫抖,因為她不知道這個人下一步還要做出什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