鑫爺說喝茶,隨著賓利抵達目的地,卻是一家名叫瀾山的私人會所!
會所位于北江自然生態(tài)園東南角建筑群中,主體是一座西式五層大樓,周圍古木環(huán)抱,很是神秘。
一行三人剛剛踏入會所正廳,余生安就被會所大廳正中央一件擺件吸引了目光!
這是一枚超大高仿頭骨,頭骨上赫然插著兩根長達一米多、彎曲成半月狀的猛犸象牙。
一根為深褐牙皮;一根顏色淺些,為淺褐色牙皮。
象牙獠天,耀武揚威!
余生安下意識走過去,在擺件旁站住了腳步,甚至伸手用手背碰了碰,一副見獵心喜的模樣。
費洪下意識看了一眼鑫大哥,心中總算是明白鑫大哥是怎么“驗成色”了!
這法子真是高哇,一不得罪人,二來也悄無聲息。
“震撼吧?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被這座擺件給驚到了!你別說,就這一座擺件,這會所檔次就上來了。”鑫爺故意道。
余生安點了點頭,眼神頗為復(fù)雜的看著眼前這座“猛犸頭骨”擺件。
說句丟人話,在西伯利埡當挖尸人,追逐著夏日,盤亙在無人區(qū),跟著師父挖了兩年多象牙,雖然經(jīng)手無數(shù)猛犸象牙,但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外面看到展出的猛犸象牙!
說來也是荒謬。
在基輔羅斯·西伯利埡,挖尸人其實是一件違法之事,只是前三次被抓僅僅處以罰金了事,因此偷挖現(xiàn)象極其猖獗!
但賣出去的猛犸象牙,卻是市場上唯一合法象類牙制品!
原來,為了保護現(xiàn)代象,全球各國基本明文禁止現(xiàn)代象牙交易,現(xiàn)代象牙價值也隨之大幅跳水。
而猛犸象牙,因為是滅絕動物,反而成了唯一合法可替代物。
其之荒謬,令人咋舌。
“呦,這不是鑫爺嗎?”
一聲陰陽怪氣的招呼聲,將余生安驚醒。
他抬頭循聲看去,只見一名穿著黑色西裝的中年人,在三五人簇擁下,神色嘲謔的走了過來。
鑫爺瞄了他一眼,并未理會。
西裝中年走到近前,看著鑫爺一行三人圍著象牙擺件模樣,揶揄道:“看象牙吶?別看了,這種品相的象牙,百年難遇,再怎么看也看不來!”
“這跟你有關(guān)系嗎?”朋友在場,鑫爺脾氣再怎么好,此時也不得不反嗆起來。
“當然有關(guān)系?。∪绻覜]猜錯的話,你是看上河坨交流會上那件八仙過海猛犸牙雕,所以過來臨陣磨槍了吧?我告訴你,那件牙雕我也看上了,你說有沒有關(guān)系?”西裝中年皮笑肉不笑。
“是嘛?那到時候,咱們各憑本事!”鑫爺?shù)馈?/p>
“好,我喜歡這句話!”西裝中年一副豪邁模樣。
說完,他目光游弋到余生安身上,眼珠子一轉(zhuǎn)道:“聽說前陣子,你從一個年輕人手里收了一件宣德白釉雞心碗,這年輕人不會就是這位吧?”
“是又如何?”鑫爺冷聲道。
西裝中年眼睛頓時一亮,他看似誠懇的對余生安道:“這位兄弟,忠言逆耳別怪我說話難聽,這位爺,可是道上響當當?shù)牡範?,藏品讓給他,鐵定虧到姥姥家!”
不得不說,這人離間計耍得確實不錯。
這句話下,關(guān)系再好,心中怕是也要生出幾分隔閡。
鑫爺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忍不住怒斥道:“放屁,誰倒爺?我那是以藏養(yǎng)藏!”
西裝中年見到鑫爺急了,不怒反喜,一臉嘲諷:“哎哎,被我說中了吧?不然你急什么?”
鑫爺大怒,正要開口,余生安忽然插口道:“我確實賣了一件雞心碗給鑫爺,虧沒虧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你眼力確實不行!”
一臉嘲諷的西裝中年,表情頓時凝固了。
鑫爺、費洪一臉驚訝的看向余生安。
西裝中年氣急而笑:“呦,好一張伶牙俐齒,來,說說,我怎么眼力不行了?王天鑫告訴你的?”
余生安不溫不火道:“這倒不是,我就是剛剛聽您說這對象牙品相百年難遇,我就知道你水平確實一般。”
“嘿呦!嘿呦!”西裝中年氣樂了,他指著余生安,看著身邊同伴滿臉嘲笑,那模樣分明在說‘大家聽聽這小子在怎么大放厥詞!’
“小伙子,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對象牙,可是萬年象牙!萬年象牙懂不懂?就是上古猛犸象牙,這是馬爺花了五百萬才拿下的極品!這品相,在市場上幾乎絕無僅有!”西裝中年指著猛犸象牙振振有聲。
那聲音,甚至吸引了幾位路過的客人下意識聚集過來。
看來愛吃瓜愛看熱鬧的天性,并不分貧窮富貴。
余生安笑了:“感情您是以購買價論高低啊,那這話可沒法說了!”
西裝中年表情一僵,他吸了一口氣,勉強壓下怒意,冷笑道:“聽起來你還有高論?來來來,說說,我洗耳恭聽。”
“高論不敢,不過,這對象牙,我還真有幾分見解。”
不等西裝中年嘲笑,余生安繼續(xù)道:“你剛剛說這對象牙百年難遇,呵呵,我告訴你,真正百年難遇的猛犸象牙是冰料之中的藍冰料,比一般人所說的3A級還要漂亮三分!”
余生安所說的冰料,并不是翡翠中的“冰料”。
它是指猛犸象牙的腐蝕程度等級,價值由高到低,分別是冰料、凍土料、土料、臼齒。
這幾種分級,顧名思義,可以理解為和猛犸象牙保存環(huán)境有關(guān)。
即,凍在冰里的象牙,自然比土里的象牙保存得更完整一些,受到的侵蝕也更少一些。
其中土料,基本接近廢料,鈣化得厲害,象牙的白玉潤感幾乎全無,古樸蒼老若石頭,很難雕琢,價值最低,在市場存量也最多,一般用來做個小掛件、把件、刀柄之類的。
當然了,這種象牙整根擺出來也充滿了歷史古樸感,口味獨特擺上一根,也不失高雅品味!
余生安在西伯利埡挖了兩年多猛犸象牙,挖出來大多數(shù)都是土料,值錢也值點錢,但發(fā)不了財。
當然,他也見識過頂級冰料,也正是因為這頂級冰料,他師父把他……活埋了!
回歸正題。
此時,余生安又指著眼前猛犸象牙道:“至于這對?你看看這牙皮,深褐帶痕,侵蝕嚴重,幾乎不見象牙白玉潤感,這品相,市場評級最多冰料B級,實際上給我估值的話,B級都算不上,只能算是成色較好的凍土料!”
余生安侃侃而談:“不僅于此,這還是一根大修牙!”
“猛犸象牙畢竟有著上萬年歷史,能保存下來已屬不易,所以多多少少有點瑕疵,修復(fù)一點也無可厚非,但若是大修貨,那可就稱不上百年難遇了。”
“這對象牙的修復(fù)者也算有本事,知道牙尖不能修復(fù),容易被看出來,但是他卻顧頭不顧腚,你看看這牙身上的天然閉合線,幾乎看不見,不用想,這肯定是補漆了。”
“還有這后半部分,牙尖部分還能看到各種磨痕,后面牙根直接沒了,這造假造得也太不上心了!如果我沒猜錯,肯定是牙皮裂紋太多,干脆填補拋光,我看里面都是空的,多半是硅膠填充的。”
“這種萬年牙,也就適合整體擺出來,不然隨便動動刀子就是裂縫,再厲害的雕刻大師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余生安指著猛犸象牙各個細節(jié),逐一解釋,有理有據(jù)之言,令西裝中年徹底傻眼了。
實在是遇到了專家,肚里那點油墨立馬現(xiàn)出了原型。
但這般被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子壓下威風,西裝中年自然是不甘心的,他嘴硬道:“你就擱那吹吧!人家馬爺,五百萬的東西,不會找人掌掌眼?”
余生安還沒說話,鑫爺卻嗤笑起來:“行家眼力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就跟你一樣,幾次找人掌眼,還不照樣打眼,繳了學費?”
這嘲諷一出,西裝中年臉都綠了。
“放你娘的屁,你沒打眼?去年那件銅胎掐絲琺瑯長頸瓶,繳了三十多萬學費,以為我不知道?”
得,這種黑歷史一扒,這種爭議頓時沒法爭下去了。
就在這時,一名穿著黑色休閑服、年約六十左右的老人越眾而出,他伸手向兩邊虛壓一下,不急不緩道:“來者都是客,給我點薄面,別吵了!”
他一開口,差點擦槍走火的鑫爺和西裝中年,雖然臉色難看之極,但竟然真的閉上了嘴巴!
老人看向余生安,伸手道:“小伙子,怎么稱呼?”
余生安連忙伸手與之握了握:“余生安,余生平安的余生安。”
“好名字!樸素無華!”老人贊道,他隨即神色一正道:“剛剛聽你說,這對象牙最多是凍土料?”
話落,鑫爺明顯緊張起來。
西裝中年卻興奮起來:“可不是,這小子還說里面都是硅膠呢!”
余生安試探道:“這對象牙是您的?”
老人笑著點了點頭。
“實在不好意思,我多嘴,我也是瞧著鑫爺被刁難,一時火氣上頭……”余生安連忙解釋。
在主人家,評價人家東西是劣質(zhì)品,他再沒素質(zhì),也知道這樣的行為是不對的。
老人擺手:“不不不,不用道歉,現(xiàn)在言論自由,我既然擺出來,自然也就不怕人家議論。不過,你說它是凍土料,我這心里還真有點膈應(yīng),我就問一句,你確定是凍土料?”
說這話的時候,老人不問身份,不問緣由,只是盯著余生安的眼神。
鑫爺聽到這話,下意識拽了拽余生安的衣擺。
余生安看了一眼鑫爺,還是點了點頭:“我確定。”
“好!”老人一拍手,轉(zhuǎn)頭沖一青年道:“小李,找東西來,把這象牙切開給我瞧瞧!”
“好嘞!”那青年點了點頭,連忙掏出手機打電話去了。